此為《九歌.國殤》成曲之意,意在安魂,做撫恤戰敗亡靈祭祀之用。
可會是什麼人,在這種不見天日的所在,悼亡戰敗將士的亡魂?
「凌余陣兮,躐余行,左驂殪兮右刃傷……」
歌聲未曾斷止,只音調愈發悲涼。歌者的聲線也隨詞意愈發顫抖,曲調一起一合間,儘是惆悵嘆息。
「天時懟兮,威靈怒……嚴殺盡兮……棄原野!」
「出不入兮,往不反,平原忽兮路超遠……」
唱至將士陣亡,孤魂無處所依,只茫然於天地間飄蕩,那歌聲卻戛然而止。
地道中再度恢復死寂,只有水滴聲音證實著時間仍在流逝。程如一鼓足勇氣,提著燈盞循聲上前,放緩了步子儘量邁得小聲。
「來新客了……」
乍聽得對方言語,程如一步履一頓,那人卻道:「不必怕,我動不了,對閣下並無威脅。」
那人聲音有氣無力沙啞虛弱,可這話聽著卻像此地無銀三百兩。程如一自然不敢妄動,卻聽那人適時再度開口道:「咳……閣下若是不信,再提燈前進三步,便知某所言非虛。」
被人隔空看穿的滋味可不好受。程如一覺得背後發涼,但還是鬼使神差的提著燈盞向前兩步,伸手探身,再將燈盞向前伸出一步的距離去。
只這燈光映入的一眼,足夠讓程如一畢生難忘。
那暗道盡頭的人,也的確沒有騙程如一。
「閣下只走了兩步,還當真是……謹慎啊。」
那人開口調侃,程如一的手卻在發抖。他又提燈向前兩步,終將眼前人看了個徹底完全。
那人眼蒙白布,眼窩位置卻是一片血紅暈染,從聲音身形依稀可辨其為男子,四肢全被鎖鏈牢牢綁束在十字刑架上。他衣衫襤褸,枯瘦如柴,四肢裸露在外之處盡皆青紫泛黑,數不勝數的傷口還在流膿發炎,再多看一眼都叫人心驚膽戰。
「燭火不穩,想來是某這副尊榮嚇著閣下了,真是對不住。」
那人神色艱難的吐出字句來,嘴唇猶如秋日盡頭的蟬翼,風中微微顫抖。
程如一定了定神,提燈拱手道:「此處燈光昏暗,先生卻能步步看透,在下敬服。」
刑架上的男子卻笑道:「閣下不必試探了,某是真瞎。若不信,大可拆了那蒙眼布來親自瞧個端詳,只是,別再嚇著了……」
這種境遇,如此慘絕人寰的傷勢,程如一自然知曉這人不會是蓬萊新鄉的爪牙,不由對其身份好奇,聞言連忙解釋道:「先生誤會。這世上有眼盲之人,卻抵不過心盲者眾,先生雖眼盲,心卻不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