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如一說著說著卻話音一頓,轉而抿唇道:「但,那泉水,倒也真適合沈大人你……」
清清白白,透徹見底,沈念一生到頭,不過如是。
嚴況聞言回想起先前在蓬萊新鄉的地牢里,他差一點就能救到程如一,但對方還是被擄走,臨走留下的那句奇怪暗語,不禁感慨道:「百尺鵝毛,虧你想的出來。」
「我怕金玉鸞聽懂了,搶先一步去禍害藥泉啊……」
程如一無辜攤手道:「上官先生以命相托,將藥泉秘密告知於我,我難免謹慎些。思來想去,當初我提議給沈大人送兩桶泉水過去,道是千里送鵝毛,禮輕情意重……」
「可嚴官人卻說,這不是千里的鵝毛,此地到沈府不過百尺。咳,如此……別致的回話,也只有官人你能講得出,用來做暗語那可是再好不過啦……」
「那情投意合呢。」嚴況也頗為無奈道:「這也太難了。你就不怕我真的聽不懂?」
程如一卻連連搖頭,自信十足道:「那能湊成一個『義』字的兩塊玉牌,全都被我藏在了梁姑娘枕頭下面。以官人的聰明才智,怎會猜不出來那是開啟藥泉的鑰匙?」
聞言,嚴況不由思及程如一在蓬萊新鄉經歷的種種,沉默半晌不由開口:「苦了你了。」
「苦……?這兒的三個人里,我最沒資格說苦了。」程如一聳聳肩,微微闔眸忽然感慨了一句:「好香啊……沈大人這應該算是真正的千古流芳了吧。」
嚴況卻覺得莫名:「什麼香?」
程如一還當嚴況是與他開玩笑,便道:「看來嚴大人是見過世面的,各式各樣的雅香妙香見識了太多,如今反倒聞不見了?」
「不是,我……」嚴況欲言又止,卻忽地回過神來。
他記得的。沈念的心頭血里是跗骨蘭的濃香,以至他死後,渾身都散發著血氣與跗骨蘭混合的香氣。而溫雪瑛後來也提過一嘴,這跗骨蘭效用奇特,竟能保沈念屍身不腐,幽香不散。
以至沈念才能拖到頭七下葬,等到嚴況醒來送他最後一程。
但嚴況醒來之後,卻自始至終沒再聞到過那種香氣了。確切來說,他好像是什麼氣味,都不曾再聞到過。
「嚴大人?」程如一見他發愣,便伸手在人眼前晃了兩下:「怎麼呆住了?我……我說笑呢……」
「沒什麼。」嚴況不再多想,回身抓起程如一袖子道:「走吧。」
程如一應了一聲,還不忘回頭再看一眼沈念,轉而快步跟上,湊到嚴況身邊詢問道:「等等。嚴大人,我們下一站……能否先去一趟巴蜀?」
嚴況腳步一頓。
忽然聽程如一提起巴蜀,他腦中思緒登時紛復繁雜。當初想遠走,便是想拋下身後一眾責任,不想再參與是非,巴蜀,唐門,若真去了,他必定再度捲入風波,無法平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