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如一倒沒什麼意見,自己一個「朝廷逃犯」,有人把守也熟正常,但是……
「怎麼還不來……」看著門外那兩道筆直人影,程如一不由小聲嘀咕:「說好的子時呢……」
「這麼心急?」
身後忽來一聲,喚得程如一驟然回神,只他還未轉身,卻覺腰上一緊。
「別出聲,是我。」
聽著耳側熟悉聲音,程如一這才將懸著的心放下:「還算準時……門外有人,怎麼辦?」
「不走門就成了。」
……
月色如水覆平川,風動銀杏疏影,映照故人墳塋。
山中平野,月色滿盈,又有風香葉落,景色審美,沈念著實是給自己選了個風水寶地。
白日裡,他有萬民相送,走得熱鬧體面,但到了夜裡,終究還是歸於寂寥,孤魂一縷伴長夜。
程如一朝著沈念碑前拜了三拜,輕聲道:「沈大人,我們要走了,臨走前再來跟你好好地道個別。」
嚴況背著包袱行囊,抱臂在他身後催促道:「該走了。」
「這麼心急?」程如一回身道:「嚴大官人不是把韓相公給灌倒了嗎?想來天亮之前,他老人家都醒不過來了吧……你也真是,對老人家下手還這麼狠,就不怕把人喝傻了,把那八百個心眼子喝得……只剩半個?」
「……你。」嚴況無奈嘆息:「你對他怨氣頗深啊。」
「我又不是聖人……」程如一撇撇嘴道:「但實際上……我也沒什麼好怨的,畢竟我害他在先了,當初他為刀俎我為魚肉,他怎麼著,都是合情合理……我沒盼著他有什麼不好,更何況他還是你的……親戚。」
「不提這個了。」嚴況神色一沉,轉而略有些不舍的望了一眼沈念的墳塋,低聲道:「沈灼言,我們得走了。」
說罷,嚴況正欲離開,然回身瞬間,卻聞身後忽來一聲——
「老嚴!往後可要記得多回來看看,祝你啊……跟程先生,一路都順順噹噹的!」
「沈……!」嚴況不由瞳眸一震,登時應聲抬頭……然而月色之下,唯有程如一站在石碑後側。
沈念的語氣的神態,竟還真叫他模仿的惟妙惟肖。
程如一也不知自己是怎麼了。忽然來上這麼一句,自己都覺得冒犯且莫名,見嚴況望著自己出神,立即恢復了自身神態,掌心抵上石碑輕聲道:「咳,沈大人,你對我們照顧頗多……到最後,我們卻真只給你送過那麼兩桶清泉……你,你見諒。他日總有機會重逢,我們定會補上謝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