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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念下葬的當夜,韓紹真在齊州府最好的酒樓約見嚴況。
兩人相對而坐。嚴況神色淡漠,看著眼前這個與自己有著血緣與恩仇的男人,正酒水一杯接一杯的下肚。
倒不是韓紹真貪杯。是因著嚴況受邀來到此處後,便一言不發。任韓紹真心思百出,變著花樣的激對方講話,嚴況依舊咬死不開口。
韓紹真久居朝堂,見慣風雲,真能令他一籌莫展的敵手少之又少。唯獨眼前這自認虧欠的侄子,總是能叫他無計可施。
正當韓紹真準備放棄之時,嚴況卻忽地撂下了一句話。
他道:「韓相公一杯酒,屬下回一句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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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是一杯酒水入喉,韓紹真屈指抹去嘴角酒漬。他面上已生紅暈醉意,仍舊端坐克制,呼吸紊亂些許,身形也依然絲毫不晃。
「況兒啊,你當初為何非要辭官?你大仇未報,如何會就此罷休?以我對你之了解……無論如何,你都不會如此放棄的。」
韓紹真說著,抬手於兩人之間比劃道:「你若有隱情,你我之間,還有什麼事是不能明說的?」
聽對方問起此事,嚴況並不意外,但他更不願坦白。
他傷勢無力回天已成事實,可韓紹真若知曉真相,反會橫生枝節。
嚴況思索片刻,沉聲道:「累了而已。」
韓紹真心說這杯酒算是白喝了,卻還是又親自斟滿了一杯,飲盡後又道:「況兒,那你又為何要救那程書生?若讓聖上和王爺知曉他還活著……麻煩可就大了。不如趁著現在無人知曉,我們……」
嚴況直言回絕道:「那是你的麻煩,不是我的。你若對他不利,也休怪我不顧舊情。」
「你這孩子……罷了,你就是愛與我較勁。」連著白喝了兩杯酒,韓紹真不由苦笑嘆息,又夾了一塊板鴨擱在嚴況碟子裡:「況兒你嘗嘗,雖然未必有京里的好吃,但我記得,你自幼便好這一口……」
看著碟子裡的鴨肉,嚴況沒言語。然當他對上韓紹真那張無奈卻強撐笑意的臉孔,童年記憶催促觸動之下,他還是提筷夾了那板鴨送入口中。
他喪早失了味覺,吃不出任何味道,再美味的珍饈在他口中,也只是乾澀咀嚼,但他也還是沖韓紹真點了點頭。
韓紹真見狀不由流露出欣喜神色,瞧著眼前青年仿佛昔日稚子幼童,他連忙又替嚴況夾了幾塊,趁熱打鐵笑眼微闔道:「別急,明日便能吃上正宗的了……說起來,你那宅子,你是半年也不回去一次啊?老夫雖一直派人幫你照看著,但總歸寒酸簡陋,不過我在府裡頭替你留了一處院子,離韓凝的院子也近,他回來之後,可還一直念叨著你這位好大哥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