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姓們擠在門前的用方言七嘴八舌的議論著,嚴況大多聽不懂,這口音卻讓程如一倍感熟悉,一字一句清楚真切的聽在耳中——
「太慘咯太慘咯……」
「真是,不敢看咯。」
「疼成這樣還不講真話?是個啞巴了不成?」
「啞巴?我記得她明明是個瘋子哦……也不曉得何家的為啥子要娶她。」
人群擋住程如一視線,那一聲聲慘呼聽得他心肝顫慄,他正下意識想退……卻見嚴況驟然上前,拉起他猛然擠了進去!
「哎喲!哪個擠人!」
「大個子了不起!大個子擠人哦!」
嚴況這一舉動難免激起群憤,但畢竟身處於在公堂之前,眾人十分不滿卻也只能止於罵罵咧咧。
程如一雖硬生生被嚴況拽到最前方的「觀景位」,卻仍是低首垂眸,不敢抬頭。實在是……眼前此處,過往今朝回憶重疊,兩相之下,竟皆叫程如一難以承受。
嚴況倒是沒注意到程如一的反常,倒是那堂上端坐的縣令實在也有些搶眼——
那縣令年歲不大,瞧著三十出頭模樣,神色是既緊張又興奮,好似威風卻又有些滑稽,黑面長須身材矮小,儼然有些像是畫本里的耗子精。
堂下聲響則刺耳非常,直叫一眾觀者蹙眉咧嘴,嚴況倒是面色淡然見怪不怪,只冷眼打量著那正受刑呻吟的女子。
那名女子的背影,看得出她身量單薄,年歲相貌一概無法知悉,但那刑具,嚴況卻是十分熟悉。
線穿木棍,再套於指間兩側收緊,十指連心,自是疼痛難忍。被施以此刑者常是女子,女子指骨相對纖細,若是行刑人用力拉扯,便是斷骨廢手,謂之拶刑,亦稱拶指。
隨著堂上那女子一聲聲的抽泣哀呼,嚴況發覺程如一竟死死攥住了自己手掌。
他還當程如一是觸景生情,想起了他自身曾經受刑的經歷,一時間不由愧疚不已,連忙抬手輕拍人肩膀安撫,本還想說些什麼安慰一下程如一,卻聞那縣令一聲喝止!兩名施刑衙役同時放手,那女子猝然撲倒在地,渾身發抖劇烈喘息起來,顯然已是一副受不住了的模樣。
「咱們走吧……」
程如一忽然抓住嚴況手腕,剛一開口卻聞堂上同時傳來一聲——
「你這婦人!究竟招是不招!」
縣令掐著嗓子高呼一聲,掌中驚堂木隨之重重落下,這一下子倒是驚得堂外眾人一時安靜下來,可那俯在地上的女子依舊是一言不發,血肉模糊的十指不受控的抽搐著,指尖仿佛小雞啄米般一下下點在地面,留下斑斑血跡。
嚴況更是沒能聽見程如一的話,以為他緊張,反倒是握緊了他的手,還笨拙的輕拍了兩下。
這閻王爺是在安慰自己?程如一不由苦笑嘆息,而此刻腳腕竟也似被上了重枷,再挪不開步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