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個賊婦人!你謀殺親夫,證據確鑿,卻在這裡裝聾作啞?本官鐵面無私,可絕不容你這般放肆!」
縣令言語間神色舉止皆激動非常,卻說不上是憤怒還是興奮,好似那女子殺的是他兒子,又好像殺的是他債主。
這一幕看的嚴況微微挑眉,他下意識望向身側人,卻發覺程如一面色凝重,既無驚恐也無悲憫,而像是在……極力克制些什麼?
便是於這剎那之間,一個念頭在嚴況腦中倏然炸開。
曾經因著職務所在,嚴況例行公事,將程如一的底細家世全盤查抄過一番。雖然那些對方幾歲上學堂,愛吃酸還是辣的小事他不知曉……
但程如一的一些人生大事,家庭關係,嚴況還是了如指掌的。
「來人,給本官狠狠打!」
一聲令下,衙役立即將人制住,另有兩名衙役提了刑杖便打,一棍落下,便痛得那女子猛然仰頭,又重重叩頭在地不住搖頭,嚴況見狀不由眉心一動,當下便明了,這耗子成精的縣令,是要來屈打成招那一套。
便是把人往死里打,打廢了也無妨,因著殘了暈了一樣可以簽字畫押,許多地方衙內都慣用這伎倆,不知一來多少冤案假案,又有多少苦主哭訴無門。
連番几杖打在那女子臀腿後背,直打的皮開肉綻,血水浸透衣衫,隨著一記悶響,又是一杖落下,正打在那婦人腿上……重棍悶響,骨裂繃斷,哀嚎過後,人便一頭栽下去,沒了聲息。
而一旁師爺早已擬好的罪狀,也被衙役接過,拿著走向那昏迷不醒的女子。瞧著眼前堂審就快落下帷幕,嚴況雖然他心裡清楚那女子未必有罪,但在鎮撫司中浸潤多年,也早已麻木,再沒有了「多管閒事」的心思,可他也心知肚明,眼前這女子明明……
然而正當嚴況猶豫之際,程如一卻猛地甩開了他的手!
嚴況來不及驚詫,抬眸只見身側人竟忽地朝堂前奔去!還未及反應,只聽得一聲高呼——
「停手!」
滿堂上下一瞬愕然無語,就連正牽著那女子鮮血淋漓的指頭欲要畫押的衙役,動作也為之一頓!
一名文人氣韻的六旬老者,正負手從那自動散開的人群中緩步而出,他眉目溫和卻面色寡然,一副嚴肅模樣,兩名仆寸步不離跟隨其左右,而這三人竟就如此,一前兩後,大搖大擺毫無阻礙的走上了公堂。
糟糕……!
看清來著面目瞬間,嚴況心說不妙!一把拉住往前跑了還沒兩步的程如一,拽著衣袖一把將人拉回人群,又微微側身將其擋在了自己身後。
程如一原本也正想開口喊停,卻叫那老者搶了先,而那一聲「停手」,更是聽得程如一心驚肉跳……此刻他只乖乖往嚴況身後一窩,不敢抬頭,連大氣兒都不敢出了。
嚴況微微垂眸打量,眼前那名老者雖上了年紀,卻是傲骨天成,仰首挺胸仿佛目空一切,而堂上原本洋洋得意的縣令,竟立時起身,上前向那老者俯首作揖,又滿臉堆笑對人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