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色晃了他的眼,霍塵下意識動了下腿,伸出手去摸顧長思飛揚的眼尾。
顧長思正垂眸對付手上的骨頭,被他這動作嚇了一跳,抬眸看過去,但沒有躲開。
霍塵猛地收回手,結結巴巴道:「我……我看錯了,我以為你眼尾落了個東西。」
「啪」,顧長思放下筷子,手掌平攤,眼睛裡綻放出的華彩有那麼一瞬的孩子氣,「你輸了,喝酒,講一件秘密!」
霍塵一怔:「好好好,忘了這茬兒了,我輸了。」
他將杯中酒一飲而盡,酒香在舌尖繞了一圈,他想了下,然後緩緩道:「其實,我同你一樣,也是個沒有過去的人。」
顧長思執杯的手頓住了,他面上波瀾不驚,眼睛裡閃爍的光輝卻也暴露了他的詫異。
「這兒,有一次下墓的時候被撞到了,醒來之後就什麼都不記得了,幸虧出差辦案的師父救了我一命,然後同行的人給我扛回了家。」霍塵敲了敲自己的太陽穴,「我父母早亡,那段時間跟個傻子似的,什麼都不知道,全靠身邊認識的人才拼湊出一個身份來。」
「當時家裡田也荒了、井也枯了,大概是失憶的緣故吧,那些倒斗的工具對我來說也陌生極了,沒辦法,人總得吃飽飯,我就離開了渭陽城,來到了嘉定。師父人好,讓我跟著他干捕快,起碼能解決衣食住行,不至於餓死在街頭。」
顧長思深深地望著他,似乎不知從何說起,什麼寬慰都顯得輕飄飄。
他體會過那種感覺,三年前他醒來時也是如此,身邊圍著那麼多人,七嘴八舌地講著他的事,他坐在人群之中,卻又好像遠離眾人之外。
人,沒有記憶,那些過去便只能是故事,一分一毫都不屬於自己。
幸好的是,他還有九歲之前的回憶可供他設想來處,明晰他未來走的路,而霍塵……
霍塵抿住嘴,似乎也根本沒想聽顧長思的勸告,自顧自抬手倒酒喝,還給顧長思也滿了一盞。
顧長思喉頭一滾:「你……」
「哎!」霍塵一掃方才的陰翳,爽朗笑道,「你看你看,我就說不一定次次都是我輸吧,你說話了,喝酒喝酒!」
顧長思愣了愣,旋即笑了,豪爽地將杯中酒一飲而盡。
庸人自擾,霍塵是聰明人。他又有什麼可說的。
趁著霍塵給自己倒酒的時候,顧長思忽然開口:「其實,我一直從來都沒給人講過我的心愿——這個算秘密嗎?」
霍塵動作僵了僵:「當然算了,沒人知道,就是我們兩個的秘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