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放旁邊的椅子上吧,裴大人,這最好還是能夠帶些藥進來,人不能這麼燒,不說刑罰挨不挨得過,這發燒先會燒壞的。」
「我想辦法把阿辭的藥帶進來吧。哎?你醒了??要不要先喝點兒水?」
他們兩個人說話就像兩隻蜜蜂在耳邊嗡嗡,霍塵身上疼,頭也疼,哪裡都不舒服,手腳都軟綿綿地使不上勁兒,只能像只布娃娃一樣被擺弄來擺弄去。
溫水順著他灼燒的嗓子流入腹腔,仿若甘泉匯入乾涸的土地,整個人都熨帖了不少,他艱難地喘出一口熱氣,靠著裴青難受地閉了閉眼。
「好些沒?」
「好一點、一點點……」霍塵睜開眼,視線緩慢地對焦,漸漸顯出一張清晰的面龐。
他的手突然掙紮起來,衛楊本來在給他扯開和血肉混在一塊兒的衣服,被他的動作嚇了一跳。
「霍大人?!」
裴青手忙腳亂地扶住他:「你怎麼了?!」
「你、你……」霍塵虛著眼睛,仿佛要將衛楊看得再清楚一些,「我見過你,我見過你!」
「別犯癔症了,怎麼可能,你來中軍都督府才多久,別亂動。」
「我見過你。」霍塵焦急地喘息著,「我、我當年讓你……讓你傳過話。那話,你最後有沒有帶給他?」
衛楊整個人一頓。
「咣當」一聲,水碗撞在地上,摔了個四分五裂。
第56章 舊影
昭興十一年臘月,嘉定關外冰天雪地,朔風卷千里,大魏與狼族戰士的屍首下血流成河,尚未涼透的鮮血消融掉一層霜雪,成為了這天地間最刺目的顏色。
大魏旌旗被殘酷的北風扯得獵獵作響,一隻手緊緊攥著它不要倒下,仿佛它永遠飄搖就能夠見到勝利的曙光,只是那旗杆下的戰士已經氣絕多時,至死敵人都無法掰開他凍僵的五指。
霍長庭將長槍重重地剁進積雪,翻滾的氣息里都是血的腥甜,他五指都被罡風舔出了一道又一道龜裂的口子,年輕英俊的眉眼上籠著一層疲憊和殺意纏在一起的倦。
身後有跌跌撞撞的腳步聲漸進,他猛地轉頭,發現不過是一個年輕的小兵。
小兵雙目通紅,兵戟都折斷了還沒有放開,雙手在冰天雪地里凍得紅腫,紅著眼眶道:「將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