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去報信,說城破,我們抵擋至此,只希望大家都平安,而我們都不再歸來了。」霍長庭拍了拍他的頭,「小子,回去看看,能不能再見到你的父親。」
那士兵哭得臉都皺在了一起:「將軍……」
「叫什麼名字啊?」霍長庭抹了抹他的臉。
「衛楊。」士兵挺直了胸膛,「我叫衛楊。」
霍長庭拍拍他的肩:「好,衛楊。好名字,好好活下去,替我們三萬人,都好好活下去。」
或許是天意,也或許是他父親那深深的回眸一眼令霍長庭自慚形穢,他將唯一的活命機會交給了這個少年,他讀懂了那一瞬的目光里,有多少的眷戀和不舍,有多少的希冀和別離。
所以他不敢回頭望,他怕顧長思讀懂,也怕他讀不懂,於是連那回眸一眼都吝嗇,只能虛虛地用餘光再掠一眼,再多望一眼,他怕他就捨不得死,更無法捨生忘死了。
「把這個交給淮安王世子,說我……」霍長庭頓了頓,想用手掌擦去絕筆信上的血跡,可越擦越花,到最後只能罷休,「說我賀他,十八歲了。」
那就是那封絕筆信,那封后來被玄門封存起來的,霍長庭最後留給顧長思的東西。
也只有這些了,一個吻,一封絕筆信,一句道賀,希望他往後餘生要勇敢地往前走。
衛楊把絕筆信帶給顧長思時,北境一線全面潰敗,霍長庭沒有如他所願一般慨然赴死,而是被哥舒骨誓生擒了回去,見到了那傳說中的狼王哥舒裘。
瞎了一隻眼的老狼王坐在獸皮椅上,百無聊賴地看著霍長庭:「你就是那個……昌林,霍長庭?」
霍長庭緘默。
「不說話?不說話以為本王就什麼都不知道了嗎?」哥舒裘手中盤著兩顆白色的骨頭,不知道是什麼,「北境十二城成了空城,本王費盡心思攻打、擊潰,結果什麼都沒得到,也讓本王沒有後繼之力,繼續攻打潛峒關,進軍祁恆山脈,拿下晉州大地。」
「真陰損啊,」哥舒裘用手指抬起霍長庭的下巴,「所以你以為不說話,本王就會放過你嗎?」
霍長庭訕笑一下,默不作聲地瞥開了眼睛。
「好,你有骨氣,我看你能有骨氣到幾時。」哥舒裘鬆開他的臉,「帶下去,行刑。」
狼族用來磋磨人的法子比大魏要陰狠得多,短短三天過去,霍長庭渾身上下幾乎沒有一塊好肉,鮮血如一條溪流般自囚牢中蜿蜒流出,牢里陰冷,他渾渾噩噩地發著燒,意識浮浮沉沉,時有時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