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長思這才扯了扯唇角:「那就好,那就好。」
「再喝兩口,然後睡覺,眼睛都熬紅了。」封長念站起身來,「我去看看給他們備的雨具夠不夠。」
顧長思悶悶地點了點頭。他現在像個受傷的小動物,只敢蜷縮在椅子上,脆弱、易折,眼底都是驚慌失措和不知所措,抱著一碗粥乖巧到像是跌回了垂髫之年。
封長念安撫地摸了摸他的肩膀,起身剛要離去,外面梆子聲便穿破雨幕,遙遙地響了進來。
封長念頓住腳:「十九日了。長思,生辰喜樂。」
他回頭努力地勾出一個笑,卻發現顧長思驀地一怔,整個人都僵在了那裡,封長念剛要問一句怎麼了,粥碗從他的手心驟然跌落,泛著熱氣的粥跌在地上,咣地一聲摔了個粉碎。
「怎——」
「你聽到了嗎?」顧長思眼瞳都顫抖起來,「你聽到了嗎?」
封長念大駭,他什麼都沒聽見:「什麼?」
「腳步聲。」顧長思望進漆黑的雨幕里,「有人回來了。」
封長念凝神細聽了一會兒:「……沒有啊,長思,你是不是太緊張了,所以……」
「報——」一聲悽厲的通傳震碎寂靜,一道穿著北境軍服飾的小兵自大雨之中狂奔而來,雨水將他全身上下澆得濕透,他跌進帳中,一抹臉上的雨水,才發現那早就和眼淚混在了一處,越抹越含糊。
實在抹不乾淨了,他跪在地上,咣咣咣磕了三個頭:「末將北境軍衛楊,奉霍將軍之命前來稟報。」
那一剎似乎連呼吸都停住了,顧長思緊緊抓住扶手,怔愣地聽他給自己下判決。
來吧,告訴我,說出來,那個真相。
衛楊再度重重地磕了三個頭:「世子,世子……霍將軍他……犧牲了。」
「狼族兵殲滅了最後的三萬弟兄,霍將軍讓我帶著東西和一句話告訴世子殿下,讓你帶著人立刻回撤,不要支援,不必支援,他們也……等不到支援了。」
他哆嗦著從懷裡掏出一隻布包,埋首下去將其高高舉起:「東西在這裡。」
那布包裹得里三層外三層,硬是沒有被雨水淋濕,他的聲音那麼悲傷,可邏輯清晰、口齒清楚,每一句都讓顧長思聽得明明白白,然後又令他泛起了糊塗。
顧長思腦海中一片空白,原來人在最悲傷的時候,是什麼都想不了,也說不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