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長念從背後把人緊緊抱住,最終遏制不住,也將額頭抵在顧長思背後,跟著他哭起來。
為什麼,沒有人能告訴他為什麼,誰都說不出為什麼。
「我只剩下唯一一個愛的人哪,唯一一個啊!為什麼他騙我,為什麼就連他也要離我而去啊!!!」
瓢潑大雨傾落,顧長思的哭嚎聲令人不忍耳聞,封長念只能緊緊抱著他,哽咽著安慰他,一遍一遍地說,沒事了,沒事了,都會沒事的,都會過去的。
「讓我再看看他一眼吧。」顧長思把頭埋進臂彎,「我連個屍骨,都看不到了嗎……讓我回去吧,長念,求求你了,我想再見見他,哪怕是屍骨也行,我怎麼能留他一個人在嘉定關外呢?」
那個地方那麼冷,那麼寒,那麼孤獨,霍長庭不會喜歡的。
終究是……等不到了。
*
霍長庭死訊和北境丟失的消息一同傳回長安城,舉國哀痛,宋啟迎罷朝三日,並為其安排了親王規制的葬禮,就在這樣忙亂的時節,昭興十一年潦草落幕,迎來了十二年的晨輝。
顧長思自從回了長安後就把自己鎖在霍長庭的屋子裡,誰叫也不出去,飯菜都被送到屋裡,可整個人還是不可避免地迅速消瘦了下去,直到玄門中要給霍長庭辦葬禮時,他才從屋中出來。
按照慣例,每任門主會為玄門已逝之人親刻牌位,供在祠堂,岳玄林選了一塊上好的木材,就在拿起刻刀時,這個數日不曾開口的二弟子說話了。
顧長思啞聲道:「師父,大師兄的……能不能讓我來刻?」
岳玄林深深地看著他,他自從把顧長思從淮安帶回來後就沒見過他這樣消沉了,之前霍長庭還同他講過,說顧長思沒有安全感、敏銳又警惕,他好不容易才把人性子哄得開心了些,不知道是不是從根上修復好了他的創傷。
現在看來,新傷疊舊傷,他整個人愈發的冷冽起來,像是一塊寒冰緊緊凍住,快樂與悲傷、坦誠與警惕,都在裡頭了。
岳玄林將東西交給了他。
顧長思跪在蒲團上,一筆一筆地刻,刻霍長庭的身份地位,刻他的名字,刻他的生辰八字,刻他的……
他是什麼時候走的呢?顧長思的刻刀詭異地停了一停,那段記憶太過鮮血淋漓,他總是不願意去回想,可這個時候不得不去思考,他是什麼時候走的呢?在哪?死時身邊有誰?痛苦嗎?
他的刻刀久久在昭興十一年臘月後不能落筆,糾結半晌,還是落下了個「拾」。
就在他自虐一般想寫「玖」的時候,秋長若叫住了他。
她說:「臘月十八,一定會是臘月十八,不可能是臘月十九的,長思,他怎麼會……怎麼會忍心呢?」
「好。」顧長思手指顫了顫,一筆一划地刻下「捌」。
最後一筆洗完,他手一抖,刻刀摔在地上,整個人心痛得直不起腰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