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己知彼方能百戰不殆,梁執生所能做的,就是一點一點地弄清楚他到底是何盤算,有多少算多少,也不敢奢求太多。
他垂下眼,輕輕吐出一口氣:「多謝邵太保好意,不過不必了,我在嘉定生活了半輩子,早已習慣那裡,長安背井離鄉,我不習慣。」
「那麼,本官倒是還有個問題。」邵翊斜斜靠在欄杆上,「哥舒骨誓滲透在北境的勢力眾多,怎麼接到消息,你就自己急匆匆地來了呢?」
「定北王回京前,曾經和布政三司一起來了個北境大清掃,在這次清掃中,幾乎所有的官員,大大小小,都被揪了出來,能夠用的人不多,在下不才,算是最方便也最好用的了。」
邵翊來了興趣:「略有耳聞,聽陛下講過,要不他為什麼非要讓定北王急匆匆回來呢。所以,你又是如何躲過的?」
「卑職一早向定北王投了誠。」
「用人不疑,疑人不用,是他的風格。」邵翊笑了笑,「可惜,我們這位定北王就是太剛正了,誰說他心狠手辣的,我看他太心慈手軟了,對於自己人太過於相信了,殊不知有時候當斷則斷,否則反受其亂啊。哦,我不是有罵梁捕頭的意思。」
「不敢……」
他話還沒說完,就被邵翊一個哈欠打斷。
「行了,既然如此,我也明白了,委屈梁捕頭在這裡過一夜,明天,最遲明晚,我一定把梁捕頭送返家鄉。」邵翊擺擺手,「歇著吧,告辭了。」
三更半夜,長安已入宵禁,邵翊復又戴上了兜帽,像一道鬼影一樣直接融進了夜色里。
拐過一個彎,他步子猛地一剎,那些笑容一點一點淡了下去,唇角只留下一個冰冷的、下垮的弧度,他猛地轉頭,再度深深地看了一眼刑部大牢。
……莫非……不對!
邵翊也在想自己是不是太過於警惕了,但那疑慮只短短地出現了一瞬,又被他更加陰冷的想法吞沒:「這個世界上只有一種人不會騙人,而我也只相信這種人——死人。」
他眯了眯眼:「不好意思了,梁捕頭,如果你是冤枉的,九泉之下,我會給你燒紙的。」
邵翊離開不過半柱香的功夫,梁執生睡意全消。
方才邵翊離開那眼被他瞧了個正著,多年刀鋒舔血的生活讓他立刻被看了個激靈,那眼神絕對不對,或者說,絕不是個飽含善意的目光,邵翊那人心思太深也太毒,只怕……
越來越溫暖的夜間硬是如同一瞬入了盛夏,逼得梁執生簌簌掉落了一後背的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