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也是。」霍塵重新躺回他的身邊,「無論前路如何,無論我是誰,我都會毫無保留地和你站在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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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一日晝夜顛倒,卯時初兩個人就醒了,在榻上躺了好一會兒,終於挨不過一天都沒吃什麼東西,又不好打攪旁人,霍塵於是點燃了蠟燭,披衣起身,準備看看廚房裡有什麼就簡單做一點。
顧長思抱著被子窩在床角,懶洋洋地覷著他:「我有件事忘記問你了。」
霍塵回頭,看見他跟只貓似的,那神色是精神的,可語氣還是帶著一股子慵懶的調兒:「當年,收復之戰,你是不是在嘉定。」
霍塵愣了一下,一些被忽略的細節碎片漸漸浮現,如實答道:「在。」
然後他就看見顧長思的唇角慢慢勾出一個微笑。
「你還記得小時候,我不開心的時候,你總會給我吹笛子聽嗎?」顧長思眼中跳躍著如豆火光,與霍塵異口同聲道,「長安調。」
那個時候他滿心滿腔的恨意,騎馬前往北境的時候治下的兵將都不敢與他對視,模樣陰沉、目光狠戾,卻在進攻的前一個夜晚被一陣笛聲打亂了思緒。
彼時他正在看布防圖,燭火悠悠,萬物寂寥,祈安怕他傷了眼睛,又點燃了一支蠟燭送進來,撩開門帘的時候一陣風吹過,送來一陣清朗的笛音。
「大半夜的誰吹笛子呢?」祈安這麼想著,卻忽然聽見毛筆落地的聲響,顧長思那一雙眼睛瞪得老大,此時此刻再也不是那般赴死的模樣。
他跌跌撞撞地衝出帳外,連一件外袍都沒有披上,寂靜的夜空中,篝火兀自在燃燒,其他人早已進入夢鄉,只有他,外加後面抱著大氅的祈安,在空無一人的土地上,聽那笛聲如泣如訴。
「你聽見了嗎?」顧長思問道,「祈安,你聽見了嗎?」
祈安只得回答:「聽見了。世子,可有什麼問題嗎?」
「這是長安調。」他的聲音都在顫抖,「是長安調,是霍長庭曾經吹給我聽的長安調。」
祈安已來不及震驚,就被顧長思一把扯過去:「給我查!哪裡來的笛聲!哪裡來的!給我去找,找到那個人——」
可就在戛然間,笛聲消失了。
晚風吹亂了他的鬢髮,祈安紅著一雙眼睛,看見顧長思的目光由怔忡轉為失落悵惘,撲通地跪了下去:「世子,夜深了,還請您休息吧。」
他看不清顧長思的表情,或許是因為他低下了頭,或許是因為月色太暗,又或許是他連看都不敢看顧長思一眼。
仿佛過了很久,祈安頭頂才傳來一聲苦笑,顧長思嘆道:「是了,該休息了。」
否則怎會如此魔障,連一陣笛聲都聽不得,都懷疑……是不是你回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