鍾離長睫微顫,沉默的望著你。
「鍾離,我以為我來到這裡你就該明白的——從你將我困在歸離集下,獨受天罰時,你就管不到我了。」
你咬著牙,一字一句都清晰。
「我非得如此。」
你語氣發狠,眼眶卻紅的要命,眼淚不受控制地掉落,一顆一顆砸在他胸膛上,浸濕單薄的衣襟,狠狠地灼傷了他,叫他身子發僵,冷熱交替。
你抬起手,柔軟的指腹一寸一寸描摹出他的眉眼,語調發顫。
「你怎麼敢的……你憑什麼管我啊,鍾離,我怕的要死你知道嗎?」
你怕他出事,怕自己會害了他。
那道結界和淹沒在雷光中的背影猶如夢魘,時時閃現眼前,驅之不散。
他那時沒有回頭。
多過分。
你醒來時,伏在他胸膛上,感知著眼前人虛弱的心跳,目光空洞黯淡,仿佛空無所有。
他魂魄有損,又歷問心天劫,饒是此世最堅強的魂魄,也不免現出裂痕。
一道裂痕之後,往往是千里之堤的潰敗。
魂魄有損者,磨損較尋常快數倍,且時時受其侵擾,痛苦難止。
魂魄真是天底下最為玄妙的事物,一如時光一去不返,它只會磨損,不得癒合,這是天道。
若要補上魂魄的缺漏,惟有一法——取他人之魂,以補己缺。
然而並非誰都適合做這萬能藥。
螭曾遣一縷真魂探璃月,被你斬殺,魂魄有失,故百般算計,襲擊歸離集,便是為了取歸終的靈魂,療愈自身。
歸終身為塵之魔神,權柄殊異,你亦然。
第103章 真相如此
……
窗外很靜,駐守的千岩軍得了鍾離吩咐,早已退下,陣陣清風盪過霓裳花叢,貫入偌大的政務廳內,裹著甜軟的清香。
鍾離睜開眼睛,立刻對上兩道凝視的目光。
她語氣很兇狠,被淚水打濕的長睫卻軟綿綿的,清淺的眸子好似一潮江水,翻著雪白的浮沫,要拍碎孤立的礁石。
她恨恨地戳他胸口,一下兩下,控訴著他的累累罪行。
「你可惡!」
「……」
「你嚴於待人,寬於律己!」
「嗯。」
她語調愈輕,虛張聲勢的憤怒頃刻褪去,難過的潮水漫過心臟的堤岸。
「你就不能聽我一次……你為什麼非得要記得我,鍾離?」
鍾離垂下眼睫,目光暗沉而柔和,眉眼間一貫的鋒銳褪去,溫柔繾綣。
他眼睫在顫,抬手握住她的手指。
「若不記得你,我不能安心。」
「我不知道……我是不是醒著,哪怕是現在。」
「阿離。」
沉默的山嶽驟然傾落,露出深藏的寂寞和渴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