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嘉鳴換好訓練服後,走在最前面朝球館中央走去。
江城白天的氣溫已經突破了37度。球館的空調年久失修,開了半天也不見涼快。
七個隊員站成了兩排,方嘉鳴站在第一排的正中間,正對著林永森。
林永森手裡拿著戰術板,看著他們沒說話,似乎在等待什麼。方嘉鳴掃了一眼他的POLO衫衣領,面料失去了彈性,松松垮垮,下擺也被洗得皺巴巴的。
很快,有人走到了林永森的身後,方嘉鳴看到了那雙刷得很乾淨的白球鞋。身後的隊員們沒忍住「嗚」了一聲。
林永森清了清嗓子:「今天要跟大家宣布兩個消息。」
躁動的聲音才逐漸平息。
「第一個消息,你們都知道,今天開始我們就要進入今年的夏訓。聯賽時間提前了,所以夏訓的重要性我不再贅述。」
「第二個消息,從今天起,林樹同學將擔任我們的臨時領隊。接下來日常的訓練安排、外勤,都將交給他處理。請大家配合他的工作。」
林永森往旁邊撤了一步,將林樹推到了眾人面前。
此時方嘉鳴與林樹的距離不過一米遠。
林樹注意到了他的視線,但並沒有跟他對視,只是禮節性地跟所有人點了個頭。
他跟林永森一個姓。莫非兩人是什麼親屬關係?
林樹看起來年紀很小,至多不過十八九歲,五官相貌跟林永森也並不相像。他的瞳仁很黑,黑到顯得臉頰白得透光。頭髮理得有些短,露出了半個額頭。如果臉頰再胖一點,紮上兩個辮子,倒是很像不二家棒棒糖的那個小孩。
想到這裡,方嘉鳴沒憋住笑了一聲。
他一抬眼,林樹正好朝他看來。笑容凍結在臉上。他很快偏開了視線。
林樹,林樹。
方嘉鳴在心底念了兩遍這個名字。兩個字裡帶三個木。倒是跟他的模樣很相配,從早上到現在,除了跟自己說了一句話,其餘時候都是沉默的,淡淡的嘴唇抿成了一條直線。他那樣筆直地站著,跟球場外被陽光炙烤的香樟樹沒有什麼區別。
夏訓與日常不同的是,更注重體能訓練。
以往的訓練日,林永森至多讓他們繞場跑個十來圈熱熱身,而今天開始,每天雷打不動的五公里。
每一次夏訓對隊員們都是考驗,大部分人都叫苦不迭。但在方嘉鳴眼裡,林永森算是個很佛系的儒教。大部分時候他脾氣都比較穩定,也很少會跟他們翻臉。
方嘉鳴不清楚這種穩定是因為他的自信,還是因為對這支隊伍得過且過的態度。
在方嘉鳴加入球隊之前,江大的籃球隊一直在聯賽中下游徘徊,常規賽拿不到幾個積分,更是從沒進過季後賽。
林永森來這裡或許只是想找個閒差,拿不多不少的薪水,打發掉自己悠閒的晚年。
暑氣蒸透整棟建築,四個角落裡的空調一齊運轉也無濟於事。
棕色的地板與十幾雙球鞋摩擦,發出不斷的吱嘎聲響。
林永森跟在隊伍的最後,監督他們跑圈。
而整個球館裡,只有一個人冷得像是座石塑,一動不動地坐在場邊。如果不是他手裡的書頁在翻動,方嘉鳴都懷疑他是不是已經睡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