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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哎,我們就愛好酒,往後去長安,關外的馬奶酒羊奶酒什麼的給我搬幾罈子去。」打頭的卒吏點了點鞭子,高聲沖隋良說:「虎骨酒,別忘了,遇到這稀罕東西可要想著哥哥們。」

隋良痛快點頭,「忘不了,下次去長安不是明年就是後年,到時候一定登門拜訪。倒是哥哥們別不讓我們進門,把我們當做叫花子打發了。」

「少說屁話膈應人,哪家的叫花子腰纏萬貫?」走在最後的年輕皂吏從鞋底摳坨泥砸向裝滿銅子的木箱,說:「這玩意是假的不成?要不我費個勁幫你開箱檢查一二?」

「小六!」打頭的卒吏拉下臉斥一聲,這個商隊跟左都侯關係好,討錢討到他們頭上,這是眼睛被屎糊住了?腦子進水暈了頭?

「我渾說的,還沒喝酒先醉了,小兄弟別見怪。」叫小六的卒吏不情不願地改口。

「改日一定送好酒上門,定讓小六哥喝個痛快。」隋良面上一派純良,宛如沒看懂他們的眉眼官司。

宋嫻沉默地落後一步,她望著隋良細條的背影,心想老天真是偏心。她想起一件她從未向旁人道過的心事,她爹死前說她執迷不悟,看不清自己,明明不是圓滑的性子,既無商人能說會道的嘴皮子,又缺能屈能伸的心性,更是缺看人的眼光,若是從商能發點小財就不錯,走不長遠。一直以來她想起這番話就不服,覺得她爹是存心打壓她,對她有偏見,到了現在,她算是勉強認同這番話。

隋良一個從未出過遠門的少年,在隋玉的口中以及路上看到的信箋里,宋嫻了解到他就是個沒長大的孩子,心性純良,不諳世事。這個念頭在離開敦煌時似乎得到了驗證,出城就哭,夜裡露宿的時候也常見他掉眼淚,一問就是想家想姐姐想外甥想姐夫,托商隊捎回去的信,多半承載著他的思家思親之情。

然而就是這樣一個不成熟的孩子,他又不懼跟外人打交道,在跟左都侯見面時,他像隋玉一樣不卑不懼;在跟花大當家遇見後,他熟稔地打招呼,親熱得宛如久別重逢的親戚;在這些兵油子面前,他能隨口插科打諢。不像她思前顧後,一句話出口前要思量再三,就怕說錯話得罪人。

宋嫻驚就驚在她能看出隋良的稚嫩,在談生意方面,他是稚嫩的,遇到不懂的地方,他總是下意識尋求奴僕或是她的幫助。這恰恰說明了,他在應酬方面的能力是天生的,生來熟稔跟人打交道的彎彎繞繞,像是個天生的商人。但跟商人相比,他又多一份坦蕩,如果他是個大官家的少爺,宋嫻能理解他不缺底氣,但他不是,甚至他的家世是他的劣勢。

宋嫻哀嘆一聲,若說龍生龍,鳳生鳳,隋玉和隋良姐弟倆得祖上血脈,生來聰慧,她爹也算得上一個能人,她怎麼就像堵了一竅,跟能人站一起,襯得她愚鈍不少,年歲在她這裡不顯長進。

刺眼的光暈撲來,宋嫻抬手遮掩,商隊出山,沒了樹冠的遮擋,天一下子放晴了。

「你們是從哪裡渡河?上哪座山?」打頭的皂吏問。

「這條河叫麗水,沿著麗水向上遊走一天就到了大河的渡河口。」張順解釋,他從懷裡掏出木板和炭條,說:「官爺,你們住在哪個坊市哪條巷子?全名叫什麼?小的記一下。」

趁著卒吏報住址的間隙,宋嫻驅著駱駝靠近隋良,臊著一張臉問:「良哥兒,要給他們塞錢嗎?」

「宋姐姐覺得呢?」隋良不敢一個人拿主意,畢竟他不想一家承擔這筆錢。

宋嫻:「……那就給?」

隋良就等這話,立馬應承說:「我讓小春紅去拿五十貫錢,這個數少不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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