范夫人剛服侍完謝賢去上朝,見謝寶因依舊準時來省視問安,姿態見美,頗滿意的含笑點頭,昨日命隨侍前去,本來也是想讓她提前做個準備,先在自己屋舍那邊哭了鬧了,省得到時在她眼前哭鬧惹人頭疼,哪怕今日告假不來省視,她也能諒解一二。
如今情況倒是未預料的,這個女郎未來能成大事。
“你的婚事昨日定下來了,陛下親賜的郎君。”范夫人感嘆於心,面上作笑容,“已經選了下月初九的日子納采,待六禮具備,再成婚。”
懂事的僕婦趕緊拿蒲團上前,謝寶因也隨即屈膝,行跪拜大禮:“有勞阿翁和阿娘為女兒的婚事費心勞神。”
夜裡辦完公的謝賢聽范夫人說完白日裡的事,或許心有所愧,特地囑咐了句:“寶因去博陵林氏時,資財給與五十萬錢,侍從二十人,終究是我渭城謝氏的女郎。”
“這我明白,怎麼也不能寒磣了去的。”范夫人點頭,又轉身出去吩咐皰屋把飯食送來,走回屋裡給謝賢倒茶時,才問,“不知那林氏子弟今在朝中都擔任何職?”
外頭銅片響過一聲,范夫人遞過茶,坐下等僕婦們擺好飯食酒水,又有另外的婆子來擺筋瓶、止筋和渣斗。
“長子林業綏未被朝廷授職,次子任的都是些低品閒職,其餘二子尚在念書。”謝賢從筋瓶里取出雙銀箸,夾了筷釀肉絲吃,吞咽下去又道,“林業綏十三歲就被王廉公闢為掾屬,後由王廉公舉薦轉任征虜將軍王桓的司馬、領隋郡相,監征虜諸軍事。”
范夫人想到自己那十三歲的六郎,咬碎嘴裡的脆骨咽下,臉上神情像是想笑笑不出來,倒顯得有些怪異:“他倒能被王廉公賞識。”
謝賢不語,靜默用食。
賞識又能如何,當年林勉也被他阿翁所賞識,喜愛到哀嘆為何不是自己兒子的地步,卻還是能說出“江河入海痴心妄想[1]”的話來。
中書侍郎草擬好詔令,李璋閱後點頭,才令舍人到永樂巷林府宣傳詔命。
郗氏手捧著絹帛,看著舍人離去,才同眾人緩步回到後廳,坐在床上時唉聲嘆氣,胸中一口氣怎麼都吐不出來,堵的心悶。
“夫人這是怎麼了?”隨侍捧來能夠涼心的蓮子羹,寬慰她這幾年來的心病,“從前只聽您說郎君擔著這麼一門皇親,成不了也退不了,現在陛下親賜姻緣,還特地吩咐不必為公主守孝,怎麼不喜反愁。”
林業綏即將弱冠,同齡人早就娶妻,厲害的已經生了好幾個,郗氏夜夜都愁的睡不著,本打算先為長子納幾個妾繁衍子孫,但又顧及皇家和公主臉面不敢辦。
郗氏退一步想,這口氣還是難平:“別家的女郎也就算了,為何會是渭城謝氏的。”
她一介婦人不懂什麼家國大事,但也知道自己夫君是如何鬱鬱而終的,當時已有八個月身孕的她也因此動了胎氣,提前生產,但從安好歹是能成家了,也不用再等三年。
“修書去隋郡,讓從安早日歸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