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親的心思,我怎麼可能會不知道。”他捻著指腹,冷眼旁觀,“想要借我權勢,庇蔭高平郗氏和吳郡孫氏,但是母親也要明白,現在博陵林氏所擁有的權勢是有代價的。”
被男子說中,郗氏猛吸了口氣,有幾分痛惜和悔恨:“血親比姻親更為重要,既然世家註定要兩姓聯姻,為什麼就不能是高平郗氏。”
林業綏一字一句的說出內心所渴望的東西:“因為我不想死。”
高平郗氏的子弟要是真的有治世之才,為何從入仕開始,便一貶再貶,林勉和昭德太子在獨斷朝堂的時候,與世族對立,導致朝中無人可用,不是沒有提攜過郗氏的子弟。
今夜長生殿,天子的冷聲詰問,仍在耳畔。
“母親真的以為我現在過得很舒適?覺得我手掌權柄能呼風喚雨,還是朝堂也任我擺布?博陵林氏如今的權勢還遠遠比不上三族,陛下想要解決林氏,只需要眨個眼。”林業綏平靜的看向龕上跌坐的阿彌陀佛像,“哪日陛下看我不順眼,想要我的命,你們也需要跟著一起赴死,跟母親說這些又有什麼用,等到了死的那天,你們在黃泉自會相見。”
他道:“母親繼續向諸佛懺悔吧。”
大雨襲來,西邊屋舍居室檐下的玉片在叮噹響。
玉藻跪坐在臥榻旁邊,守著服用湯藥後就一直在昏昏入睡的女君,時不時就用竹箸夾著薪炭往炭盆裡面添,保證熱氣不斷。
到了黃昏時分,她聽見榻上傳來均勻的呼吸聲,放下竹箸,跪直身體,看見女君已經熟睡,把帷帳落下,然後撐地站起,把炭盆置於榻邊,低頭離開。
走過擋在中間的素絹屏風後,看見紅鳶從她們的住處拿來衾被在地上鋪著,她立即詢問:“女君這胎不是有潰敗之兆嗎,怎麼會在夜裡就突然回來。”
紅鳶回她:“女君不願意在夫人那裡睡臥,所以趁著雨停的時候,乘坐步輦回來的。”
玉藻又問:“此胎能不能穩住?”
女君昨夜還在因為這件事情憂慮,結果今天就有了,可能真的是有神仙王母在護佑。
紅鳶點頭:“醫工說只要女君好好靜養,不要勞神,再每日進食湯藥,此胎就能夠穩住。”
玉藻安心下來,突然又聽見庭院裡面有聲音,趕緊出去看,發現有個高大身影邁步走來。
她疑惑片刻,然後趕緊回到室內,命紅鳶把地上的東西拿回她們自己的住處。
紅鳶雖然不解,還是重新疊好,感到鬱悶的說道:“女君身體不適,我們不用守了?”
玉藻低下頭,快步拉著人離開:“家主回來了。”
皰屋的奴僕重新燒了熱水提去湢室,又燃了炭火端進她們家主與女君的居室。
林業綏走得急,回到室內的時候,身上已經濕了大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