侍女也持著羅傘隨侍而去。
走到書齋,還未上階,童官已經拱手行禮,急切稟告:“女君,家主的衣服與臉上都是血。”
謝寶因鎮靜命道:“先奉匜沃盥。”
然後進到室內。
家中居室、廳堂與書齋的四壁都是以將花椒搗碎混泥,塗抹而成,能夠使得室內溫暖如春。
林業綏跽坐在几案東面,几案之上有翰墨與一根竹簡,他視線微垂,始終都沉默不言,蜿蜒在眉眼上的血跡雖然已經乾涸,但抬眼的瞬息,冷意乍現。
她第一次看到這樣的林從安,眼中雜糅了無數的情緒。
決絕,悽愴,悲切,殺伐還有...放棄。
他想要放棄什麼。
她倉猝開口:“郎君?”
發現女子在蹙眉憂心,林業綏唇角扯出一抹淡笑:“這血不是我的。”
謝寶因走到他身旁,屈膝跽坐下去。
林業綏伸手繞到女子身後,托著她腰身。
室外的侍女也進來奉匜,謝寶因在看向案上的那根竹簡後,才從侍女那裡接過巾帕,一點點擦去男子臉上的血跡,小聲哀求:“我們回去吧。”
林業綏溫和一笑:“好。”
浴室內,侍女魚貫而進。
旁邊的居室中,謝寶因站在東壁,給男子緩帶脫衣。
等林業綏離開去沐浴,她命人喚來男子身邊的僕從,而後問道:“蘭台宮裡發生了什麼事情。”
童官先行揖禮,再如實稟告:“今日朝賀的時候,醫工被詔令去含元殿,外來使臣全都未能朝覲,而謝司徒和鄭令公的身上也全是血。”
謝寶因噫氣:“他們身上可有損傷?”
童官搖頭:“應該沒有,並未被醫工診治過。”
詢問完男子的僕從,謝寶因回到室內,她緩緩走到几案南面,在坐席旁脫履,然後跪坐下去,即使身側有炭火,心神也變得凝滯。
等聽到木屐的聲音時,漏刻箭標處已經上浮三刻,謝寶因循聲抬頭,往東面看去,男子沐過的墨發散開而來,發梢還有水珠低落。
大袖交衽袍,黑色金繡的大氅。
她那年在緲山第一次見到他的時候,便是這樣。
不同的是,那時的林業綏與自己相錯而行,各自沿著山階上下,如今卻朝她一步步走來。
林業綏走到女子身邊,蹲跪在席面,用冰涼的掌心撫摩她發頂,腦中還充斥著前面僕從所稟的話。
他半垂眸,看著隆起的腹部:“四個月,好像可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