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正月朔日的時候,敵軍就已經開始進攻廣漢郡,因為王烹見事態緊急,馬上啟用軍事館驛,所以只用了兩日便把消息送到建鄴,也就是那日夜裡,尚書省官吏突然去長樂巷找他。
仲春初二,西南其餘郡縣收到建鄴所發的政令,急速調集兵力,行軍抵達廣漢郡,只是在他們剛離開後,躲在山林間的敵軍便立即換了目標,在三日前開始進攻被借調兵力的郡縣。
因為毫無準備,所以以至於死傷百餘人,城中百姓也多有殃及,王烹雖然察覺到戰爭已經有變,迅疾派兵回去增援,但是轉瞬廣漢郡又被襲擊,無論他要顧全哪邊,總有一方會被進攻。
天子更是下達命令,百姓士兵可隨意死傷,可寸土不能失,於是遲遲都不能下決心的王烹最後是兩邊都無法顧及,以至失彼失此,錯失先機。
今日是初十...
林業綏眸底變得幽暗,他拿起旁邊的木推,把沙盤裡的山林城邑全部都給推成一片平地,同時也掩埋了剛收到的這封公文。
坐而論道已經是心勞日拙。
他必須要親自去一趟西南。
不然一旦西南的戰爭失控,必然會以燎原之勢蔓延開來,牽扯到天下其餘各郡,不僅他和王烹的性命會被誅,恐怕國家也將要亡失。
隨即令道:“再有西南那邊的文書,先一同收著,在旦日晨曦以前送到長樂巷。”
官吏拱手領命。
林業綏回到這八日在官署的居室,把黑色鶴氅裘搭於肩後,又命內侍將書案上面的書簡歸還太史局,然後緩步離開尚書省。
馭夫也早就已經把車駕停在朱雀門。
要登車離開的時候,林衛鉚神色急切的找來:“長兄。”
尚書省和著作局的牽扯並不算深,而且西南那邊的事務已經有王烹接手,林業綏以為是家中出了事情,冷冷瞥了一眼身邊的僕從,而後開口:“何事?”
林衛鉚喘勻氣,目露憤激之氣,但想到那人是自己至親,又只能無奈拱手:“我今日離家來官署得知四郎於昨日已經解印綬[3]。”
如此明顯的致仕之舉,竟然沒有先見告博陵林氏的家主、長兄,也沒有來見告他這位著作局的長官。
相較於林二郎對家弟的恨其不志,身為長兄和家主的林業綏理當更加憤怒,可他聽聞以後,只是一言不發。
直到喉嚨的瘙癢實在難耐,才忍不住的咳嗽幾聲,胸口和頭顱也同時作疼,他半闔黑眸,等緩過來後,終於從一尊無情無欲的神像變回有情緒的人,冷聲詢問:“他如今在哪?”
林衛鉚嘆息:“不在著作局,應該還在家中。”
情緒只是起伏了半刻,林業綏黑沉的眸子又重新歸於平靜,指腹下意識的輕輕摩挲著,留下一句“我來處理”,然後轉身,踩著車幾,上到車轅處。
再彎腰入車輿。
林衛鉚得知長兄會管,終於安心下來,折返官署繼續去編著前朝圖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