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族權勢受阻,去年身體小疾不斷的范氏內心也益發鬱結,小疾忽轉為惡疾,已經臥榻多日。
隨家中夫郎去往其他郡縣的三姊謝絮因也攜兒帶女,於月初回到建鄴長極巷,親自為母侍疾。
季春之時,她也曾去拜見過,分明已經有所康復,為何會如此突然便又陷入昏睡之中。
聞見清香,謝寶因抬頭。
玉藻與三侍婢各執著一盞青瓷香熏從居室外面進來,腳下緩步輕聲,恭敬低頭,有序,將香薰放置在坐席四角,裊裊煙霧自爐孔而出,熏著一瀑黑髮,使其染上芳香後,經旬乃歇。
謝寶因思緒被打斷,聲音重歸寂然平靜:“明日我會帶著女郎回長極巷,你不必隨侍,要時時注意家中。”
郗氏與楊氏都皆不能讓她安心,況且如今還有蕭氏與郗雀枝寓居建鄴。
跪侍在地上的玉藻低頭彎身,深深一拜後,稟命而言:“不知女君要去幾日。”
謝寶因垂下眼,指尖撫過冰涼的簡牘:“須看阿母病情如何。”
玉藻在她身邊隨侍數年,內心十分明白女子所思,雖非親子,但亦有養育之恩與尋常百姓家的親情。
熏好香,青絲也已拭乾。
媵婢將女子發尾一端往上折,再用頭髮纏住,而後從中垂下一綹發,便是溫婉日常的墮馬髻。
隨後,行禮退出。
謝寶因看向大女,然後隨手拿來鞀鼓,兩指微捻短木柄,輕輕轉動起來,小鼓兩側繩槌所系的木丸便開始擊打著牛皮所制的鼓面,發出清脆聲響。
林圓韞也果然如此,好奇又驚喜踴躍的偏過頭來。
如願吸引來女兒的注意,謝寶因一面將手中鞀鼓給她,一面柔聲問道:“阿兕可想要去看看外大母?”
林圓韞黑亮的圓眸笑起來,小手握著木柄,乖乖點頭,學語許久的她很輕易便清晰說出一字:”要。“
謝寶因莞爾一笑。
夜漏結束後,白日計時的漏刻又再緩慢上浮至第十六刻。
來到雞鳴時分,於朝露迎來日晞。
東方已明,照亮青青園中葵。[1]
侍婢捧來盛水的器皿,供女君與小女郎盥洗。
只是初醒寤的林圓韞還迷茫的依在阿母身邊,嘴角耷著,不願穿衣。
謝寶因盥洗好,從侍婢手中接過浸濕的布巾,輕柔擦拭著她的面頰,放緩語氣,:“阿兕再不穿衣,便不能隨阿娘去看外大母了。”
林圓韞對外大母並無什麼記憶,但聽到不能隨行阿母一起出去,很快就警悟起來,焦灼的咿咿呀呀許多話。
謝寶因溫婉笑著,專心勸誘:“那阿兕可要好好穿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