郗雀枝跪坐在几案旁,時而望向門口,時而望向柱旁的花樹燈架,靜候著消息,在久等不至後,她喚來兩婢,先行更衣。
剛張開雙臂,室外便有聲響。
菡萏入內,遣散女子左右的侍婢,然後走去衣架前,摘下其腰帶上的玉飾後,低聲開口:“女郎,林僕射從郗夫人那裡離開以後,依然如舊去了謝夫人處,但不過三刻,便拂袖而去,黃昏才歸家。”
郗雀枝沉吟少頃:“她去了何處。”
菡萏小心伸手脫下女子最外層的衣裾:“謝夫人今日離家後,其車駕從春明門離開了建鄴城,至今未歸。”
郗雀枝舒心而笑,至少到如今為止,局勢都還在朝著自己所預想的方向而行。
更好衣,她徐步走去居室東壁,脫下木屐,在躺臥在榻上之後,便摒退隨侍,安心合眼寢寐。
見女郎不再需要自己,菡萏低頭退去。
在回居所的途中,卻又偶遇一人,貌相有凶,開口即是:“家主有事要詢問你,請隨我前去。”
惟恐與那位謝夫人有關,菡萏當即急中生智,謙卑行禮:“我家女郎今日身體有恙,左右不能離人,需侍坐在臥榻邊,不知可否明日清晨再前去?”
身為男子的扈從,此人只知要嚴格完成家主的命令,不近人情:“自是有所要事,況如今既客居建鄴林家,便需聽從主人[3]的安排,你一婢子也敢違背命令?”
菡萏只能跟隨。
庭階前,男子在檐下負手而立,披著御風的玄色寬衣,散著墨發,一言不發,自上而下的睥睨,壓得人喘不過氣來。
菡萏頃刻就明白過來,這是要審問她。
扈從將她往前一推,簡單幾下,就使其伏跪在磚石之上。
比磚石更涼的是男子沒有半分溫意的聲音:“你主人都從我書齋中拿了何物。”
菡萏相隨郗雀枝多載,其心智亦非尋常,既不掙扎,也不驚恐,恭順將上半身伏在地上:“婢不明白林僕射所言,女郎自季夏染疾,便不出居室,平常也只去郗夫人那裡,且品行清白,還請林僕射勿辱及女郎聲譽。”
林業綏淡抬眼皮,審視與厭惡的目光不加掩飾,連多餘的一句話都懶得再與她說:“證據皆在,詭辯等同服罪。”
突逢巨變,菡萏不知所措的抬頭,只見男子那雙眸子更幽沉了幾分,她只能鋌而走險,重重叩頭:“林僕射雖手掌權柄,高平郗氏也遠不及博陵林氏的權勢與聲望,但若林僕射執意要侮女郎,婢只能以死來證,讓天下士族來評公理。”
幸有扈從在旁制止,而扈從此舉也絕非是愛惜,單純是因為男子還未曾下令要她死。
無令,他就不能讓這人死。
竟敢威脅他..林業綏漠然的半闔眼眸,背在身後的長指上下摩挲著那封放妻書:“不是想死?那你就好好看著她是如何氣絕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