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衛隺不置一言,往帳幕疾步而行。
聽到男子履地的聲音,林卻意警戒抬頭,隨即脊背挺直,看著自身後走來的阿兄在對面席地而坐,她從容有常的出口稱譽:“五兄前面那支箭射得比四兄都好,應該五兄去當將軍的。”
林衛隺笑而不言,飲湯止渴後才答:“居然會稱揚我,但你又未曾看到,如何得知我射得比四兄好?”
林卻意沉默。
林衛隺也果斷直言:“我前面見你痛苦俯身,所為何故?”
林卻意低下頭,不再苦撐剛強之貌,如實告知:“自從季春以來,有時身體無力,有時呼吸困難..五兄,我感覺身體又要開始回到往昔的狀況了。”
去歲大病以後,她能發覺到如今的自己就猶如國都的城牆,只要拿走一塊石磚,剩餘所有都會逐漸倒塌。
林衛隺不能遏止的怒言:“為何不早說?身體之事豈能兒戲,我現在就去與長嫂長兄他們說。”
林卻意隨著跪直身體,竭力勸阻:“五兄你不要去,我求你了。”
聽到家中最小的阿妹用顫慄的聲音對自己說“求”,林衛隺無奈又憐憫的重新坐下:“我知道你是不願再去寶華寺,懼怕獨自一人,可身體髮膚受之父母,隨意毀傷為不孝,你此舉與毀傷有何異?何況親人也會為此憂慮難安。”
少女搖頭堅持:“我真的無恙。”
林衛隺雖然心中仍憤怒難平,但最後還是巋然不動的坐在原地,默默守護著這個不願離開家人的小妹。
時維孟夏,長晝短夜。
中庭圍屋宇而生的草木豐長,寒蟬隱於其間高鳴,涼風繞入曲房,而林卻意也已經有數日未出居室。
她在夏四月朔日有疾,咳嗽不止,自脖頸往下的肌膚大片紅色,醫師前來診治過後,言是病喉風瘵,需避燥濕寒暑以此調養骨體膚理,所以養疾不出。
然夜漏七刻時,帷幔內忽然傳來猛烈的咳聲。
跪侍在榻邊竹蓆之上的隨侍聞聲,迅速跪直身體,膝行兩步,憂心的迫切詢問:“女郎身體可還好?”
此言一出,聲音很快被隱匿,恢復了夜半的靜謐。
庭樹的寒蟬鳴過數聲,榻上的林卻意才出聲:“我無事。”
隨侍收回欲去整理帷幔的手,低頭頓首為前面的僭越而伏罪,隨後便以膝代足,恭敬的退避回竹蓆,繼續侍坐。
及至黎明後,隨侍便時時注意著臥榻,主人不起,為婢之人即不能離開。
漏刻銅壺中的水不斷滴下,箭標也逐刻露出。
在晝漏八刻時,隨侍頂著冒犯之罪,伸手去掀開帷幔。
隨即只聽惶急的腳步響起在室內,置於坐席旁邊的人俑陶燈被踢翻,燈盤與陶俑腹內所積用來焚燒照明的魚油淌了一地。
“女郎吐血了,快遣人去把醫師請來家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