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諫之伸出根指頭,抵在她額心,嫌棄的將這過河拆橋害怕時才想起自己的小沒良心推遠兩寸。
「有聞到什麼味道嗎?」他斂眸盯著一塊燒透了仍燃著火焰的木塊,問道。
「沒有吧……」攖寧呆了下,復蹲下身,皺著鼻子使勁聞了聞,兩根眉毛都擰到了一處,不大自信的開口:「你是說柏油嗎?聞不出來呀。」
鼻子尖是攖寧自小就有的優勢,隔著兩個院兒,她都能嗅出徐彥珩家做的什麼飯菜,並且準確無誤的卡點蹭上自己喜歡的菜。
宋諫之望著地上那顆水青色的呆蘑菇,大發慈悲的提點:「不是柏油,柏油氣味重,便是尋常人也能聞出不同,客棧、堂食,什麼味道不易被發覺?」
他輕描淡寫的三兩句話,成功敲開了攖寧生繡的豆子腦袋。
「豬油易燃。」攖寧兩手一拍,揚頭道。
客棧一樓是用膳的地方,豬油味輕,混在飯菜香氣中,一則氣味不明顯,二則豬油做菜再正常不過,不會有人多想。客棧二樓步廊掛著幔簾,拿油一潑,蹦個火星子都能燒起來,更不用說是刻意引火。
屋頂燒得最囂張的火已被澆的失了氣焰,幸在客棧臨渠,取水方便。
「不算太蠢。」
被焚毀的房梁在夜風中發出悽慘的哀鳴,宋諫之微眯著一雙亮極的眼眸,火光點燃了其中暗藏的邪肆。
攖寧盯著他發了會兒呆,陡然生出一股挫敗感。
哪會有人聰明到氣人的程度,他就站在那兒,三兩句話鞭辟入裡,將疑點因由了個乾淨明白。
自己想破腦袋都想不明白的事兒,在他那就這麼容易,吃飯喝水一樣。
洞房花燭夜沒挨近便猜出她藏了免死金牌,春狩拿她當棋子下了把一石三鳥的局,連六皇子妃算計她,他也是一開始就看得明明白白……太多了,多到數不過來。
她自覺已經很聰明了,又有些稀奇古怪的少見本事,但在這尊活閻王面前,還是被耍的團團轉。
所幸她攖小寧不是愛鑽死胡同的脾氣。
生而為人,哪能事事都勝過旁人呢?她幼時跟著教坊師傅學過箏,十根指頭磨得起泡也沒學明白,一曲春深澗磨得她扒著阿耶的腿直哭,說寧肯一頭撞死也不願意再學了。那一筆狗爬字也是跟著教書先生認真學過的,買的字帖摞起來快比她高,還是半點用沒有。
只要放棄的快,不怕有挫敗感。攖寧輕輕呼了口氣,她的腦瓜子還算夠用,能吃能睡,識途辨路,算盤珠子打的飛快,做菜還算好吃,普普通通大廚水準,買賣做的也是不錯的。
而且,她攖小寧寬容大度成熟穩重不擰巴,不像晉王那麼幼稚小心眼兒。
想到這,攖寧又翹了尾巴。
她拍兩下臉,給自己拍疼了,呲牙咧嘴的站起身,頭頂胡亂扎的髮髻也跟著一晃一晃。
蠢得花樣百出。
宋諫之淡淡瞥她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