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一字一句說的認真,耳朵卻把人出賣了,紅的跟街上的燈籠一個色兒。
「姐姐……」
「大約是近墨者黑,攖寧無形之中也多了個愛看人出洋相的習慣。她低著頭,故意問道:你叫我呀?」
面前的小孩兒臉色一僵,攖寧還以為他要否認,卻見他緩緩點了點頭。
他背在身後的手伸了過來,掌心攤開,手中是一條五色百索,編的不算漂亮但可見認真。
「這是我跟同一個棚屋的阿嬸學的,送給你。」
李歲的目光匆匆掃過攖寧的手腕,她腕子上已然系了兩根百索,其中一根還掛著精緻的金鈴鐺。他咬咬嘴唇,在下唇留了道白色的痕跡:「……我買不起旁的,你可以不用帶……」
他知道自己送的東西拿不出手,是以提早給自己的話打好補丁,面前卻忽然伸過來只手。
「那你給姐姐系上嘛。」攖寧半點不客氣的笑納了姐姐的稱呼,甚至有點得意的揚起下巴。
李歲垂下眼,小手往衣襟上蹭了蹭,而後神色緊張的給面前人系上百索。
好人會長命百歲。
這是阿爹教他的道理。
李歲原是不信的,他們一家雖不算什麼大善人,但也絕沒做過惡事,為何就淪落成這般。
但今日,他想信一回。
他認認真真的給攖寧系好百索,垂著頭抽了抽鼻子,飛速道:「我回家了,一路平安。」
說完不等攖寧反應過來,便一溜煙的下了樓,跑進了人群中看不見蹤影了。
攖寧小小的嘆了口氣。直到此刻,她才切實生出要離開瀘州的實感。
在瀘州的這段日子,雖然危機四伏狀況百出,但也自由自在。
她可以不用顧忌旁人臉色,滿大街的閒逛,不用講那些勞什子的規矩,出行都能坐轎,不輕易拋頭漏面,每隔段時間還要進宮聽一番教誨。晃了晃手腕。比起在燕京過金銀堆砌起來的日子,她情願在瀘溪當個小窮光蛋。
想到這兒,攖寧晃了晃手腕上的百索,意興闌珊的從油紙包里拿出枚鮮花餅。
雖沒大有心情,但食慾很快恢復了。
恰在這時,戲台前傳來一陣叫好聲。
攖寧靠著欄杆,抻著脖子往下看,奈何她坐在三樓戲台正上的位置,只能看到人黑壓壓的頭頂。
她素來不愛看戲,戲台上咿咿呀呀的唱詞也委實無法欣賞,但眼看著自己要回京了,往日不愛看的熱鬧也成了稀奇景兒。攖寧拍拍手上的糕點渣。拎著油紙包下樓往人堆里扎。
沒成想,攖寧來湊熱鬧不要緊,可這一湊熱鬧碰上了熟人。
還是位有些尷尬的熟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