耀宗答應著走了,屋子裡靜默的只聽見大老爺的喘氣聲。侄女婿們和侄女們相互使眼色,耀芬臉上甚至露出了一絲笑容。王翰林俱看在眼裡,他心灰意冷的坐到椅子上,長長嘆氣。
柳氏挨著王翰林坐下,笑道:「嫂子坐罷,還有坐兒呢,大家都坐下。站著等,怪難看的。」
大夫人恨恨的坐下。同族那個長輩其實只得十六歲,論輩份是王翰林的族叔,其實還不大懂事。大家讓他坐了上座,坐下等人。
少時耀宗陪著李知府和李知遠進來。王翰林便道:「今日我大哥病重,大嫂和我當著他的面兒分家,書院全歸大哥,我們這房的什麼我都不要,煩你來做個證見。」
王翰林是個捨得的,做了二十多年官兒,積的銀子全搬回家與大哥辦書院。李知府曉得他不是個愛財的,雖然今日分家情形詭異,他也沒有多問,點點頭,依著他所言寫了個分家合同,一式三份,道:「貴族有長輩在否,請瞧瞧。」
那位小族叔接過來看了看,卻是不大明白,轉手交給耀芬。耀芬看得條文縝密,二叔這邊分文不取。這個結果超過了他的期望,他便點點頭,道:「就是這般。請叔祖做個見證。」搶先把自己的名字與在下邊,按上手印。
王翰林一言不發籤名,李知府候那位小叔祖按過手印,自家也按過簽了名兒,道:「從此兩房各自過活,生老病死互不干涉。」就把那三張紙分與耀芬,小叔祖和王翰林。
王翰林將那張紙兒隨手丟過一邊,走到大哥床榻前,道:「大哥,我對不住你,書院我管不了了。」言罷掉頭就走。大老爺喉頭吼吼作響,卻沒有吼出半個字來。
柳氏見大老爺不言語,也自心涼,走到李知府那邊,低聲道:「還請李大人移步西廂暫坐。」引著李知府父子出去了。
父母都走了,耀宗便走到大伯娘面前唱了個喏,道:「大伯娘,小侄替你到鎮口雇幾輛車罷,遲些兒走,到楓葉村天就黑了。」
他也不顧大夫人臉都抽抽了,大步走到門首吩咐人去僱車。老田媽站在廊下偷聽多時,忙大步跑過來,喘著氣,響亮答應:「是!」又喊:「送客!」掉頭就把那兩孩子放了,
那大孩子已是扯著小孩子撲到母親身邊哭起來。老田媽便叫把那婦人的繩子解了,塞嘴的破布也與她取下,對她說:「多虧您這一鬧,大老爺和我們老爺分了家了。你要認祖歸宗,到楓葉村去,你要不認得路,我也替你雇輛車?」
那婦人活動活動手腳,衝著西廂方向狠狠吐了一口口水,把小孩兒抱起,扯著大孩子飛一般走了。
耀宗沖老田媽伸了伸大姆指,裂嘴一笑,道:「乾的好。」搖搖晃晃邁步朝大門走。
老田媽低下頭,踩著小步子跟在二少爺身邊,笑道:「老爺夫人一直教訓小婦人,要與人為善,做人要厚道吶。若是老爺曉得怪罪下來……」
「我替你頂著。」耀宗笑道:「去喊車來,有五六十人呢,喊十輛車來,車錢就莫要給了。」
耀芬握著那張字據,只掂記著要去族裡上檔子,還要去縣裡改檔子。卻沒有留神旁的。待他回過神來走到外邊,恰好看見那婦人跑的飛快。他惱道:「怎麼把那婦人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