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耀文娘子說跟著我們老爺讀書的多半都是窮人家子弟,便是家中有幾畝田地這兩年也無收成,他們念書去了,家中父母妻子衣食無著,所以她老人家牽頭弄了個針線會,把窮學生的妻母都攏在一處,接些針線做活,掙來的錢供一家老小吃用。文才娘子現在就在針線會幫人縫衣服呢,文才少爺說若是住在城外,每日他娘子來去辛苦,不肯搬來和我們老爺同住,所以姑太太一家還住在城裡。」
那個呆呆的表兄,現在曉得心疼人了呀,表兄會心疼表嫂,自然是因為他兩口子過的和氣,英華甚是替姑母和表嫂歡喜,滿面堆笑道:「既如此,叫人去準備馬車,我進城探望姑母去。在杭州時我總想著閒下來要好好歇歇,這一向在船上歇了幾日,到家就覺悶的緊。」
杏仁微笑領命,使小海棠去喊馬車,她便將二小姐帶回來的禮物帳翻出來,把送姑太太的禮配出來,因為文才曾向英華求過親,所以但凡是他用得上的東西都剔去,先把上等杭州絲線取了許多,再有什麼衣料啦,薰香啦,繡花樣子啦家常過日子用得上的配了六樣。英華換了出門的衣裳,瞄一眼杏仁配的禮物甚好,點頭贊道:「幾個月不見,大長進了。」
杏仁苦笑道:「少夫人管家,她老人家收禮也不會,送禮也不會,提起什麼都兩眼一抹黑,什麼事都朝夫人那裡推,夫人忙的緊,哪有空管這些小事,黃鶯姐姐就把收禮送禮的事都交給婢子了。」說完眼巴巴看著她家二小姐,一副巴不得二小姐快接手的模樣。
英華歪著頭笑一笑道:「休看我,我不管家務。你再配份禮,使人送到李家去。」說著對小海棠招招手,自去後門坐車到府城。
府城比之半年前更加熱鬧,城牆外起了一片又一片的新屋,連綿四五里。有些似王家一樣圖快圖省錢就是草房,更多的是青磚到底,灰瓦覆頂的好房舍,規模大過三味草堂的比比皆是。
王姑太太的住處在府城內離東城門不遠的一條小巷裡,院門窄的馬車都進不去,院門大開也沒個守門的。三葉嫂子先進去探了一下,出來道:「是個大雜院,姑太太家鎖著門,要不然咱們去針線會瞧瞧?」
英華便叫車夫在這裡守著,三葉嫂子花了兩個銅錢讓院子裡一個剝蝦殼的孩子帶路,尋到針線會去。那個針線會卻是借的一個尼庵的後兩進屋子,帶路的孩子用帶腥氣的手指指一指後門,說聲就是那裡,好像後頭有鞭子趕他一樣,飛快的跑走了。
這個尼庵後門出入的多是衣著體面的中等人家的主婦,帶著兒女或是使女,抱著衣包出入。想來針線會的顧客就是這些用得起裁縫又尋不到針線上人的主婦們了。
英華把管家們留在門口,只帶著三葉嫂子並小海棠進去。才一進門,就有一個婦人帶著笑從廊下接出來,問:「小娘子可是要做冬衣?」
英華搖搖頭,笑道:「奴來尋姑母說話的。」
不是生意上門,那婦人略有些失望,問清她尋的是王姑太太,就領著英華進西跨院。這個西跨院只有三間廂房,倒有一個不小的院子,此時院子裡擺著十來張桌子,桌上擺著針線籮和衣料等物,每張桌邊都有一兩個人低頭縫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