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說到這個地步,君雪翎自知無法轉圜,她轉過身,望著他道,「那在你離去之前,能否贈我一曲?」
面對如此多情的女子,這樣簡單的要求李鳳迤自是不能拒絕。
「好。」他拾階而上,在石桌前坐下,手指輕撫琴弦,「錚錚」幾下,一曲李白的「短歌行」便自他指尖緩緩流瀉而出:
「白日何短短,百年苦易滿。
蒼穹浩茫茫,萬劫太極長。
麻姑垂兩鬢,一半已成霜。
天公見玉女,大笑億千場。
吾欲攬六龍,回車掛扶桑。
北斗酌美酒,勸龍各一觴。
富貴非所願,與人駐顏光。」
李鳳迤瘦長的手指將琴弦撥得鏗鏘有力,慢聲低吟的詞句聽來灑脫豪放,就如同他給人的感覺,不拘形跡,瀟灑自如。
君雪翎看著他,不禁在心中低吟:
多情自古傷離別,更那堪冷落清秋節,今宵酒醒何處?楊柳岸,曉風殘月。此去經年,應是良辰美景虛設。便縱有千種風情,更與何人說?
而面對此人,她的確什麼都不能說,即使思慕,即使眷戀,也無法將他留下。
走出棲梧山莊之時,木成舟已經在莊外等著他了,李鳳迤慢步出去,駐足回首。
山莊幽靜,滿園芳華,然而天大地大,他李鳳迤卻沒有安生之所,興許只有到他生命盡頭,才能真正停下腳步,而那時在何處駐足,又有什麼關係?
他回過頭,面對木成舟,問:「荊天獄呢?」
「他已先一步離開了。」木成舟答。
「那我們也走吧。」他道。
「好。」
至少,他所欠下的債,必須一一償還乾淨,至於兒女私情,對他來說等同於奢侈品,且不說他對君雪翎無意,即便是有意,也必須一刀斷乾淨才行。
第8章 今三 便宜徒弟
李鳳迤一覺醒來,怔忡良久。
夢到以前的事了。
都怪楚情逼問他采雪蓮的事。
他重傷難愈,楚情用的手段自然也溫柔如水,哎,都是被他的「陪葬」給鬧的昏了頭,一失足簡直成千古恨。
但若非如此……他也不可能涉足這樣的私情……這或許是他心底從不願承認卻其實奢望的事吧——妄想這世上有一個人能陪著他生,陪著他死——他從來也不敢想的人和事,在他距離死亡最近的一刻突然就出現了,這教他怎麼不昏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