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庚望卻走到她身邊,拉著她有些涼的手就近坐了下來,他沒有坐到他慣常坐的椅子上,此時離她也更近些。
「睡不著了?」陳庚望沒有再看著她,只順著她剛才的視線望著院子。
可身旁的婦人卻沒有回答他,反而偏過頭來問他,「我是不是教錯了?」
陳庚望看著她望著自己的眼睛,一片純淨,卻滿是迷茫,仿佛是每晚趴在他腿上問東問西的他們的老來女。
「咋說胡話了?」他難得沒有直面回答她,借著她常用的法子應付她。
「我總想著他年歲還小……」剩下的話被宋慧娟湮沒在心裡,她沒辦法說給身邊的人,那只會把他們父子倆的情分折騰散了。
她曾經以為明實那不受管束的性子是上輩子自己忙著家裡地里的活計沒帶好他,這輩子她拘著他身邊帶了這麼幾年,性子到底還是好了點兒,可底子裡好像還是那樣。
他敢跟他老子叫板,心裡也容易鑽牛角尖,自己認定的事十頭牛都拉不回來,這一個個宋慧娟都怕被逼急了陳庚望,再這樣過上兩三年,只怕父子倆又要大動干戈了。
她的憂慮都掛在了面上,此時陳庚望看著她泄了勁兒的身子強撐在椅背上,他又後悔剛才教她看見那一幕。
算了,有些事還是得瞞著她,她操心太多,熬得人早晚受不住。
「進去躺著,」陳庚望拍了拍她的手,站起身就要走。
但一步還沒跨出去,胳膊上就搭了只手,婦人還是心軟的很,「你多教教他,他不是不懂事……」
陳庚望閉了閉眼,再睜開眼低頭看著不知何時愈發清減的婦人,終究還是應下了她。
第二天,陳明實一醒就從床上爬起來進了灶屋,看見他娘坐在案桌上朝他笑,陳明實心裡就忍不住後悔,眼眶直泛酸,只喊了聲「娘。」
「咋光掉淚兒?」宋慧娟使著手背兒給她這個小兒擦淚,「再哭明寧都得笑話你了。」
「我沒哭,」陳明實這才注意到灶台下瞪著眼看他的小明寧,憋著勁兒把眼淚忍了回去,跑到灶下跟明寧湊在一起,「我給娘燒鍋。」
「別添柴了,火大了餅焦,」宋慧娟看著倆孩子挨著身子,手上的擀麵杖繼續滾動。
打茅房出來的陳庚望聽到那小子又嬉皮笑臉的鬧,不時重複,「我給你拿著,燙手。」
餅烙好了,陳明實剛切了一小塊,明寧就要上手,他娘還忙著手,只能他先看著他小妹妹。
「坐那兒好好吃,」宋慧娟見他們倆繞著這間小灶屋鬧,也怕他們磕著碰著。
他娘發了話,陳明實就老實了,牽著小明寧坐到灶下,時不時看看她,「慢慢吃。」
又烙了兩張餅,宋慧娟才喊人,「明安,明守,吃飯了。」
陳明守緊著在家的這些日子帶帶陳明安,高中的知識比著初中又提了個難度,等他去了省城,回來的時候就更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