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銀蒼碧洱(三)
阿奼憋了一路,回到王府,她推開阿普,徑直奔向薩薩的院子。 染房裡的石碾「轆轆」地來回滾著,薩薩盯著女奴在撮花。白爨女奴的手真靈巧,一撮一卷,白麻布紮成了一串疙瘩花。用背簍從蒼山上采的板藍根,擠出靛汁濃得像墨,把女奴的手腕都染藍了。廊下織機「咔咔」響成一片,薩薩的表情很愉悅。 原來她最近的和顏悅色是有緣故的。阿奼不做聲,只在薩薩窸窣作響的娑羅籠後頭打轉。薩薩進了屋,彎下腰洗手,見阿奼又轉到了跟前,她醒悟了,不動聲色地提點她,「阿奼,你十二歲了。阿普比你大一歲,十三了。你們不能再整天瘋跑瘋玩啦。」 阿奼盯著自己的腳尖,聲氣微弱地囁嚅,「我還沒長大。」 「寨子裡的阿米子,都這個年紀,都急著找人家了。」薩薩安慰她,「你到壩子的那一天,段家就和各羅蘇家結親了,現在只是把這事宣布給各部的首領知道。」她擦著手,慢條斯理,「這,不正是你阿母達惹和你阿舅的心愿嗎?」 阿奼揪起眉毛,「阿普篤慕對我不好。」 「那是小時候,現在不是很好嘛。你們倆這半天又去哪了?」薩薩摸了摸阿奼的臉,她感覺到阿奼的不情願,聲音變得威嚴了,「阿奼,你的骨頭是各羅蘇家的,最終要還給各羅蘇家。誰說話也沒有用。」她端坐著,把茶杯放到一邊,「今晚,你把被褥搬去阿普的屋裡吧。」 阿奼蜷縮在佛塔頂的舍利堂,兩手托腮,沒精打采。 這裡是她的「秘密營地」。各羅蘇的王府背倚蒼山,面沖洱海,從舍利堂的小窗望出去,能俯瞰太和城。銀蒼碧洱,壩子正春盡暑來。 晚風晃動了樹枝,檐角下掛的驚鳥鈴「叮叮」響。「咿咿呃呃——」那是老畢摩蒼老悠長的聲音,還有火光飄搖,人們湖邊打儺鼓,燒符咒,好驅除阿普身體裡的邪祟。 離桑堪比邁節不到半個月,到時各羅蘇要告訴整個壩子的首領們,達惹的女兒,嫁給了各羅蘇的兒子,烏爨人把骨頭討回來了。薩薩會叫人解開她的頭髮,梳成兩個辮子,還會給她戴上銀流蘇,銀梳子,穿上訂滿銀泡的繡花衣和百褶裙。那是烏爨阿米子們嫁人的儀式。 …
阿奼憋了一路,回到王府,她推開阿普,徑直奔向薩薩的院子。
染房裡的石碾「轆轆」地來回滾著,薩薩盯著女奴在撮花白族傳統扎染技術。白爨女奴的手真靈巧,一撮一卷,白麻布紮成了一串疙瘩花。用背簍從蒼山上采的板藍根染料,擠出靛汁濃得像墨,把女奴的手腕都染藍了。廊下織機「咔咔」響成一片,薩薩的表情很愉悅。
原來她最近的和顏悅色是有緣故的。阿奼不做聲,只在薩薩窸窣作響的娑羅籠後頭打轉。薩薩進了屋,彎下腰洗手,見阿奼又轉到了跟前,她醒悟了,不動聲色地提點她,「阿奼,你十二歲了。阿普比你大一歲,十三了。你們不能再整天瘋跑瘋玩啦。」
阿奼盯著自己的腳尖,聲氣微弱地囁嚅,「我還沒長大。」
「寨子裡的阿米子,都這個年紀,都急著找人家了。」薩薩安慰她,「你到壩子的那一天,段家就和各羅蘇家結親了,現在只是把這事宣布給各部的首領知道。」她擦著手,慢條斯理,「這,不正是你阿母達惹和你阿舅的心愿嗎?」
阿奼揪起眉毛,「阿普篤慕對我不好。」
「那是小時候,現在不是很好嘛。你們倆這半天又去哪了?」薩薩摸了摸阿奼的臉,她感覺到阿奼的不情願,聲音變得威嚴了,「阿奼,你的骨頭是各羅蘇家的,最終要還給各羅蘇家。誰說話也沒有用。」她端坐著,把茶杯放到一邊,「今晚,你把被褥搬去阿普的屋裡吧。」
阿奼蜷縮在佛塔頂的舍利堂,兩手托腮,沒精打采。
這裡是她的「秘密營地」。各羅蘇的王府背倚蒼山,面沖洱海,從舍利堂的小窗望出去,能俯瞰太和城。銀蒼碧洱,壩子正春盡暑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