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靈鈞不理她,丟開弓箭,抬腳要往蜀王妃的殿裡去。走到台階上,他負手扭過頭來,故意將阿奼從頭審視到腳,做出嫌棄的樣子,「皇甫佶跟人說,你是皇甫家的女兒,叫做皇甫南。」他將頭搖了搖,「真正的皇甫家的女兒,應該比你知禮。」
第10章 銀蒼碧洱(十)
阿奼給蜀王妃叩過了頭,渾渾噩噩走出殿。 皇甫佶還在外頭等,阿奼張嘴就問:「阿兄,李靈鈞說,我阿耶阿娘都給皇帝砍頭了,是真的嗎?」 皇甫佶猝不及防,他的嘴徒然張著,好像給人掐住了嗓子。 阿奼不再看他,快步往回走。 皇甫佶沒有親眼見識過別人家破人亡,但從小街頭巷尾地也聽說過:誰家獲罪破敗了,女兒要剃了頭髮去當尼姑,誰家妻離子散了,剩下的人要跳井去尋死。 皇甫佶胡思亂想,臉色也白了。他亦步亦趨地跟著阿奼,到了屋外,見阿奼一頭撲在榻上,用被子蒙著腦袋,皇甫佶默默站住腳,他替她把門扇閉上,然後摘下佩劍,轉身坐在門廊上,望著天上的浮雲發呆。 有一片耀目的彩色晃到了眼前,皇甫佶轉過臉,看見了李靈鈞。李靈鈞換過了綠底織金間色半臂,菱花暗紋白色缺胯袍,頭上系紅抹額,雙腳蹬烏皮靴,腰間掛著鷹頭虎紋弓袋。他才盥洗過,神氣十足地抓著一把短弓。 「皇甫佶,咱們再比一次。」他站在枇杷樹下,目光隨意地一逡,「就射枇杷,看誰射下來的枇杷多。」 皇甫佶搖頭,他看見李靈鈞手上新纏著雪白的布帶,「你的手受傷了。」 李靈鈞滿不在乎,還將眉頭一挑,「在戰場上,就算斷手斷腳,不也得爬起來殺敵嗎?」 皇甫佶覺得這個人有點執拗,況且他這會根本沒有射箭的心思。他側耳聆聽著背後的動靜——屋裡靜悄悄的,一聲啜泣也聽不見。 李靈鈞順著皇甫佶的目光,看一眼緊閉的門,又看看皇甫佶,明白了。「沒勁。」他咕噥著,有意要在皇甫佶面前炫耀似的,抬起胳膊,瞄了一瞬,他放開手指,一枚枇杷被箭穿透,落在樹下。枇杷熟透了,香甜鑽進人鼻子裡。 皇甫佶沒搭理李靈鈞,他站起來,鼓足勇氣走到了門邊,「表妹」兩個字還沒出口,門扇突然從裡頭打開了。阿奼背對著皇甫佶,用袖子抹了兩把眼睛,扶正了髮簪,然後扯過衣擺一抖,昂首轉過身來。她穿男裝不怯弱,十足像個瀟灑的兒郎。 臉上也沒有了淚。 皇甫佶提起的心放回了肚子裡,他想:表妹還小,不曉得家破人亡是什麼。在烏蠻三年…
阿奼給蜀王妃叩過了頭,渾渾噩噩走出殿。
皇甫佶還在外頭等,阿奼張嘴就問:「阿兄,李靈鈞說,我阿耶阿娘都給皇帝砍頭了,是真的嗎?」
皇甫佶猝不及防,他的嘴徒然張著,好像給人掐住了嗓子。
阿奼不再看他,快步往回走。
皇甫佶沒有親眼見識過別人家破人亡,但從小街頭巷尾地也聽說過:誰家獲罪破敗了,女兒要剃了頭髮去當尼姑,誰家妻離子散了,剩下的人要跳井去尋死。
皇甫佶胡思亂想,臉色也白了。他亦步亦趨地跟著阿奼,到了屋外,見阿奼一頭撲在榻上,用被子蒙著腦袋,皇甫佶默默站住腳,他替她把門扇閉上,然後摘下佩劍,轉身坐在門廊上,望著天上的浮雲發呆。
有一片耀目的彩色晃到了眼前,皇甫佶轉過臉,看見了李靈鈞。李靈鈞換過了綠底織金間色半臂,菱花暗紋白色缺胯袍,頭上系紅抹額,雙腳蹬烏皮靴,腰間掛著鷹頭虎紋弓袋。他才盥洗過,神氣十足地抓著一把短弓。
「皇甫佶,咱們再比一次。」他站在枇杷樹下,目光隨意地一逡,「就射枇杷,看誰射下來的枇杷多。」
皇甫佶搖頭,他看見李靈鈞手上新纏著雪白的布帶,「你的手受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