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靈鈞只好將團扇交給皇甫佶。見皇甫佶伸出手來,手腕上纏著和皇甫南一式的五色縷,李靈鈞沒有作聲,眉頭卻又皺起來,他眼睛望著窗外,催促道:「快點,赤都要看不見了。」
屏風後是李靈鈞提早備好的乾淨衣裳,皇甫南飛快地換好了,一邊走出屏風,把木簪別進髮髻里,搖身一變,成了個昂首挺胸的黃衫奴,只是身量纖細些。
「走!」皇甫佶搶先一步,閃身到竹簾外頭。
三人借了寄附鋪的馬,一路尾隨赤都到了崇濟寺,然後將馬交給知客僧,做出是來賞玩佛寺壁畫的樣子,沿著粉牆,負手徜徉。
皇甫南用極小的聲音道:「他一個西番人,到崇濟寺來幹什麼?」
李靈鈞道:「陛下要賜給西番的金剛經,就供奉在崇濟寺,難道他是提前來瞻仰佛寶的?」
皇甫佶搖頭道:「你看他和芒贊都是戴的黑巾,西番的權臣多數信的是黑教,贊普信佛。」
「他故意冒犯皇甫家,難道真的是為了和贊普作對?」李靈鈞嗤一聲,「這樣的國君,真是沒用。」
「據說贊普並不是上一任西番國君親生的兒子。」
「阿彌陀佛。」
一聲悠長的吟誦,三人愕然,忙剎住了步子,見一個雪白眉毛的和尚站在面前,他們只顧著說話,險些踩在和尚的木屐上。
李靈鈞認得這是寺里的法空和尚。法空已自願跟隨使者到西番,為贊普講授金剛經,皇帝賜了他紫衣和銀魚袋,最近風頭很盛。李靈鈞彬彬有禮地雙掌合十,「法空師傅。」
法空也不生氣,笑眯眯道:「三位檀越,這是要往哪裡走呀?我的頭上可沒有壁畫。」
皇甫南眼睛一眨,說:「我來拜佛。」
她先一步跨過了大殿的門檻,見釋迦牟尼佛端坐在寶殿上,案上香菸繚繞,堆得紙金鋌有半人那樣高,繡滿偈語的黃經幡,繪著蔓草蓮花紋的梁檐,看得人眼都花了。
烏爨的薩薩也痴迷阿搓耶,但她的供奉總是很隨意的,從山上摘的一把花,一捧果子,沒有這裡的菩薩富貴和顯赫。
皇甫南拈一炷香拜了拜,從懷裡取出金梳篦和白玉釵,毫不猶豫地放在銅盤上。
法空說:「唉,你不信佛,不要破費啦。」
皇甫南一愣,旁邊的李靈鈞和皇甫佶也剛好捏起了香,法空瞥到皇甫佶,如獲至寶,「這位檀越鼻隆額寬,目蘊仁光,有佛相!」大有不能將他當場按倒剃度的遺憾。又轉向李靈鈞,矜持微笑道:「陛下信佛,李檀越當然也信佛,可惜,信的不多。」
皇甫南不服,「師傅,佛有三十二相,八十種好,只憑長相就判斷人有沒有向佛之心,太淺薄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