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芍也和綠岫在外頭依偎著看山景,「真好聞,這山裡的清氣,」紅芍還在奇怪碧雞山那場仿佛天降的山火,還有那個突然出現,又突然消失的南蠻,「好像做夢一樣。」
崇濟寺的詭案,讓皇帝發了好一通脾氣。法空才被賜了紫衣魚袋,要奉旨入蕃,他那近乎兒戲的遺容,簡直是對皇帝明目張胆的挑釁。而漢蕃兩朝的氣氛,又陡然緊張起來。
芒贊牽著馬,滿心戒備地走在街上。出門之前,他特意把黑巾也解去了,裝飾了珊瑚和綠松石的髮辮像姑娘似的散在肩頭——近來在京都漢人的口中,黑教的信徒都成了寢人皮、枕人骨的惡魔。芒贊並不在乎漢人的想法,但法空在裝殮時,沙彌摸到了他掌心緊攥的一枚吐蕃告身,案子查到了禮賓院,刁鑽的大理寺卿命所有吐蕃使臣將告身交出來,只有赤都的告身丟失了。
因為身份特殊,赤都暫時還沒有被下獄,但已經被鎖在了禮賓院的廡房……不知道皇帝是否會藉此機會,跟吐蕃尋釁?
芒贊心煩意亂地到了波斯邸,把一塊金餅撂在了桌上,他叫胡奴叫過來,「那天喝醉了酒,和吐蕃人在這裡打架的人,你看清了?」
胡奴道:「不記得了。」
「是漢人嗎?」
胡奴仍是搖頭。
芒贊很失望,把金餅丟到了胡奴懷裡,這一塊金子,足夠尋常人家吃用幾年,但他毫不在乎。他又把自己的告身向胡奴亮了亮,那是一塊嵌紅瑪瑙金牌,背後鏨刻著獨特的卷草蓮花紋,「我要刻這麼一塊鎏金銀牌,嵌綠松石,哪家銀匠手藝好?三天就要。」
胡奴一看金牌,就說:「金市有個回鶻人,賣這樣的令牌。」他望外頭一指,「回鶻人就在外頭,黃頭髮那個。」
芒贊頓時心生疑竇,揣起金牌走出邸店,見外頭的大槐樹下,一個黃頭回鶻,一個紫髯鬍奴,正在地上對坐握槊。芒贊冷眼望了一會,走過去,傲然對回鶻人道:「聽說你會刻吐蕃官員的告身?偽造告身,可是重罪,你不怕死嗎?」
回鶻人抬頭將他一打量,慢吞吞地說:「什麼是告身,我可不懂。」
芒贊將自己的金牌遞到他眼前,「告身,你不認識?」
回鶻人定睛一看,笑道:「這個我可不會刻,但我家人前幾天去茅廁里掏大糞,掏出了一塊銀牌,呶,這不是?」他把嵌綠松石的鎏金銀牌從袖子裡掏出來,在芒贊眼前飛快地一晃,又塞回去了,「你要買嗎?」他得逞地笑著。
芒贊認出那是赤都的告身,他急道:「私藏告身,也是死罪!」
回鶻人又拾起棋子,思索了半晌,才滿不在乎地瞥他一眼,嗤道:「那是你們吐蕃的律法,管不到我的頭上!敢在京都撒野,先看看是不是自身難保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