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
「快去!」皇甫南斥道。
綠岫撒腿跑了,皇甫南在廊下心緒不寧地站了一陣,隔牆聽見外頭武侯的吆喝聲,刀劍撞得哐啷啷的,武侯們沒有闖進來,只在附近轉了轉,人聲就遠去了。皇甫南暗自鬆口氣,剛一扭頭,她愣住了——禪床上的人不見蹤影。
背後有聲響,皇甫南忙轉身,見阿普篤慕只穿著交領中衣,紋錦半臂,「騰」的一下從僧舍的矮牆上跳下來。這場雨把碧雞山都澆透了,他兩腳踩著濕噠噠的靴子,倒是精神抖擻,兩眼發亮。走到皇甫南面前,阿普篤慕上上下下地打量著她。
早從蒼頭口中知道這是皇甫家的私廟,他見到皇甫南,一點驚訝也沒有。
「鬼鬼祟祟的賊。」他又說了一句,顯然她和綠岫在窗外的話都落進了他的耳朵,他故意地冷笑一聲,目不斜視地回廡房裡去了。
皇甫南一陣風似的走回房裡,一屁股坐在榻邊,把嘴巴咬得要滴血。
他以前有這麼警覺嗎?那時候,她嫌他擠,故意把呼嚕打得像滾雷,也沒把他吵醒呀?
第20章 寶殿披香(十)
暮色漸至了。自武侯離去後,寺里就好似古井一樣,沒再起一絲漣漪。 沒有皇甫家那些繁絮的規矩,漏壺的箭標也下沉得格外緩慢。紅芍捧著五足香爐,放在案上,見皇甫南手裡握著一粒黃楊棋子沉吟,棋盤上卻空無一子。 是她和綠岫關於六郎、三郎之爭,讓娘子心也亂了嗎?紅芍胡亂揣測著。 「吱呀」一聲,綠岫推開門,捧著托盤進來了,臉卻兀自往對面廡房張望著。皇甫南不禁瞟了她一眼,但沒有開口,她知道綠岫肚子裡藏不住話。 果然,綠岫剛放下托盤,就說:「那個人真怪。」 紅芍也直起腰去看,淡融融的月色下,只能看見廊下坐著一個人,正在低頭擺弄著什麼,「哪裡怪?」 「從頭到腳,一點看不出是南蠻呀。」綠岫念叨,她借著煎水熬茶的機會,在西廊廡打了好幾轉,黃昏時,他把靴子晾在一旁,赤腳坐在那裡削竹箭,還用彈弓打了幾片鳥毛下來,天黑了,又擺弄起一支笛子,笛聲不怎麼脆,「嗚嗚」的。 常居京都的年輕郎君,最愛的消遣是看鬥雞走狗,玩蟋蟀鸚鵡,看見貌美的婢女,都要嬉皮笑臉。不像他,安安靜靜,旁若無人。 他真有一副白森森的牙齒,能一口把人的鼻子咬掉嗎? 「真怪。」綠岫又說。 見有螢火蟲兒自半開的門扉里溜進來,紅芍忙用拂塵把帳子裡的飛蟲趕出去,順手合上了門,並在綠岫耳朵上擰了一記,「別老盯著蠻子看,你忘了那些西番人嗎?」 綠岫對那匹血水橫流的馬記憶猶深,忙答應一聲,來替皇甫南梳頭,剛拿起梳篦,皇甫南倏的起身,綠岫睜大了眼睛,見皇甫南走到帷帳後,不知從哪裡翻出她從不離身的雙耳刀,然後「哐」的一聲拉開門,手一揚,雙耳刀被遠遠地拋出去,落在了阿普篤慕的腳下。 「你們誰都別去撿。」皇甫南道,使勁上了門閂,走回帷帳後,鴉雀無聲。 再睜眼時,已經晨光熹微,庭院裡漂浮著薄薄的霧氣,皇甫南推開門扉,滿山青綠湧入眼中。前頭佛堂里的和尚正在唱晨鐘偈,鼓聲嗡嗡,對面廊下晾的袍子和靴子都不見了,一把雙耳刀,還躺在濕潤的青石板上,泛著黃銅的光澤。 紅芍也…
暮色漸至了。自武侯離去後,寺里就好似古井一樣,沒再起一絲漣漪。
沒有皇甫家那些繁絮的規矩,漏壺的箭標也下沉得格外緩慢。紅芍捧著五足香爐,放在案上,見皇甫南手裡握著一粒黃楊棋子沉吟,棋盤上卻空無一子。
是她和綠岫關於六郎、三郎之爭,讓娘子心也亂了嗎?紅芍胡亂揣測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