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要,你出去,」皇甫南若無其事,「把鏡子拿給我。」
紅芍覷了她幾眼,拿了一面纏枝葡萄紋的銅鏡來。等閉門的聲音響起,皇甫南艱難地舉起銅鏡照了照,原本白璧無瑕的背上,故意被寫得歪七扭八的一行字,從肩膀到腰窩,張牙舞爪,黑得醒目。皮都搓紅了,字跡一點也沒淡。
阿普之豬……你才是豬,最壞!最蠢!該剁手的豬!
皇甫南恨得咬牙,扯過巾子狠狠往水裡一砸,又揮舞胳膊,在水面上泄憤似的拍打了幾下。怕紅芍聽到動靜,她把銅鏡丟開,伏在浴斛的邊上,臉往臂彎里一埋,哭了。
紅芍再次輕手輕腳地摸進來,見皇甫南已經鑽進了帷帳里,滿地水濺得濕漉漉的。紅芍還在納悶,皇甫南忽然出了聲,「我還要鏡子。」
還醒著?怎麼裡頭一點聲音也沒有?紅芍把銅鏡遞進帳中,皇甫南反手把它壓在枕頭下,抱著膀子坐在榻上,還在生悶氣。
紅芍留意著她的臉色,眼皮是紅的,兩頰也給熱水蒸得如同赤霞。皇甫南雖然自負美貌,還不至於從早到晚得要顧影自憐。
紅芍把她的異狀都歸結到了崔婕妤身上,「下回崔婕妤召,不想去的話,就不去了吧?」
皇甫南不勝煩惱,「她是陛下寵愛的婕妤,我抗命,陛下不會怪罪伯父嗎?」
「也太跋扈了。」紅芍大著膽子抱怨了一句。
皇甫南在想崔婕妤的話。這就是權力的滋味,手握權柄的人,甜如蜜,被權力擺布的人,只有苦澀……甚至家破人亡。
「三郎今天來了,聽說你被崔婕妤叫走,好像有點不高興……」紅芍細聲娓娓地說,為了讓皇甫南高興,她把案頭新添一個琉璃盞捧過來,捻亮了燈芯,昏黃的光投進盆里,幾尾紅鯉游得更歡了,「你看,這是他送的,多好看。」
皇甫南舉著燭台,「咦」一聲,裡頭兩尾是她在曲江蓮池裡撈的,「怎麼還多了一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