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是三郎親手從蓬萊池撈的,連盆一起送給六郎。」還是這套老掉牙的說辭,紅芍忍著笑。
皇甫南嘴角稍微地一彎,心裡這才暢快了些。她拔下鬢邊的玉釵,將魚尾巴碰了碰,那紅鯉受了驚,濺起一片小水花,險些從琉璃盞里蹦出來。
「就是這盞子小了,得換個大點的盆。」
「放園子的池裡養吧。」
紅芍見她臉上露出了笑容,才說:「三郎也算有心,他為什麼不……」她不像綠岫心直口快,話說到這裡,暗示的意思已經呼之欲出了。
皇甫南垂眸,她那睫毛像一排蝶翅,掩藏著許多心事。放下玉釵,她瞟了紅芍一眼,開始顧左右而言他,「明知道這魚是從蓬萊放生池裡偷來的,你還敢收?」
紅芍奇道:「陛下和皇后殿下寵愛三郎,總不會為了這點小事怪罪他吧?」
「是呀,」皇甫南一副理所當然的語氣,「一條魚,還不至於失了二聖的寵愛。」
第26章 寶殿披香(十六)
天蒙蒙亮,紅芍騎上青驢,被阿耶送出了坊門。通衢大道上還是空蕩蕩的,邸店的東門西牖也閉得緊緊的。薦福寺門口的商販已經架起了竹皮蒸籠,把水汽燒得白茫茫,萬年縣廨門口執戟的守衛卻還點著腦袋打盹。 今天皇甫夫人要帶娘子們去蜀王府,紅芍輕輕抽打著鞭子,青驢小跑起來。 經過皇甫宅的烏頭門,柿子樹下有人牽了馬,來回踱著,圓領侍衛袍,掛著蹀躞帶,烏合靴,長胳膊長腿的,身形很矯健,是碧雞山廟裡的「南蠻」。 紅芍騎在驢上,扭頭望著他,他也盯著她琢磨了一會,認出來了,「餵。」 紅芍左右看著,指著自己的鼻子,露出詢問的表情。 阿普篤慕招了招手,「就是你,過來。」 紅芍心裡還是有點怕他的,上回在曲江蓮池和三郎打了起來,她覺得他有點放肆。旁邊角門「吱呀」一聲響,有蒼頭探出腦袋來,紅芍略微放了心,從青驢背上跳下來。 晨鐘還在薄霧裡迴蕩,天際一縷明亮的光漏了下來,紅芍走近阿普篤慕,看清了,他大概從天不亮就在樹下等,露水把肩膀都打濕了。他二話不說,把一包東西放在紅芍懷裡,「給你們娘子。」 觸手不軟不硬,不是金銀,也非錦繡,紅芍張著嘴,還沒來得及回絕,他就翻身上馬,經過小石橋,往天街的方向去了。 來到府里,皇甫南還在梳洗,趁綠岫出去的空當,紅芍把藏在懷裡的東西取出來,給皇甫南看,「那個南蠻子守在府外,說要把這個給你。」 皇甫南臉登時拉下來了,看也不看,將身體轉開,「拿去丟掉。」 紅芍嘴上答應著,背著皇甫南,將布袋掀開,不禁「咦」一聲,「娘子,你看。」 皇甫南到底沒按捺住心裡的好奇,握著披在胸前的一把頭髮,她不禁湊過身來。案上擺著一包新剝的無患子皮,紅芍可沒見過這東西,她用手指撥著那黃澄澄的皮,「這東西,用來幹嘛呢?」她也覺得阿普古怪,送這麼一包東西,不能吃,也不能玩,看樣子,大概也不值錢。這算是碧雞山收留他的謝禮嗎? 無患子,烏爨人叫苦枝子,也叫鬼見愁,皇甫南告訴她,「南邊人用它洗身上和頭髮,比澡豆和皂角洗…
天蒙蒙亮,紅芍騎上青驢,被阿耶送出了坊門。通衢大道上還是空蕩蕩的,邸店的東門西牖也閉得緊緊的。薦福寺門口的商販已經架起了竹皮蒸籠,把水汽燒得白茫茫,萬年縣廨門口執戟的守衛卻還點著腦袋打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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