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呷被提了醒,把短刀收了起來。「你放哨了,你也把姓張的得罪了。」木呷想起來了。他還想跟阿奼說:你記不記得,小時候常讓我給你送信?或者說,我和阿普因為你打過架,你不知道吧?可木呷望著月光下阿奼的背影,把那些敘舊的話又咽下去了。
張芒查彎著腰下了轎子,倨傲地站在河畔,被他的隨扈們簇擁著。
這裡是弄棟城外的關口,自烏爨去京城的船隊被鐵鎖攔住了。慶賀新皇帝登基的貢物,把船壓得吃水很深。張芒查板著臉說:「爨部送進宮的老虎,疏於調教,驚了先帝,本府奉韋使君之名,要嚴查所有的貢船,免得有什麼猛禽野獸再混進京。或者有刺客,那也說不準!」
入貢使陪著笑,叫人把船板放了下來。張芒查只點了幾名親信,跟隨扈們道:「等著。」就大搖大擺地上了貢船。
達惹已經在船艙里等著了。昨天被張芒查自太守府轟了出去,女人這回著意打扮過了,把髮髻高挽,穿著漢人典雅的襦裙,渾身掛滿了麗水奴隸打的金飾,連京城的命婦也沒有她張揚。張芒查玩味地瞥了達惹幾眼,嗤一聲笑了,「拓枝夫人,你這是親自來使美人計?我可嫌你——太老了點。」
達惹沒把這挖苦的話放在心上,她請張芒查在酒案前落座,「明府,我來賠罪。」
張芒查冷了臉,背負起手,打量著船艙里一箱箱滿載的金銀,用一種公事公辦的語氣道:「來人,開箱仔細地查看。」
這一隻船隊,被挨箱地查起來,也得幾天功夫,其間不知道多少金鋌要被差役塞進自己的懷裡。達惹含著笑,把張芒查的手按住了,「不急,這一船是給你的,等抬進了宅子裡,再慢慢看。」
張芒查定住了,燦燦的金銀刺著兩人的眼,「你說真的?」
達惹當場就叫娃子們,「把這些箱子抬下船。」
掀起捲簾,看著隨扈們把箱子抬進轎子,往城裡去了,達惹沒阻攔,張芒查的笑容浮到臉上來了,他往酒案前一坐,達惹已經把甌子斟滿了,是要獻給皇帝的玉液。張芒查接過來,說:「你別以為有了韋康元撐腰,就不把我放在眼裡了。」
「明府,我怎麼敢?」
「各羅蘇占彌臣,朝廷里不高興了。姚州都督上奏,要施浪家的羅苴子當前鋒,帶漢兵進擊烏爨。沒有我發話,這十幾個羈縻州的將領,誰聽你的?」張芒查幸災樂禍,「一個不留神,你和你女兒的命,就要斷送在韋康元手裡了。「
達惹僵住了,她身後是烏爨娃子,這些沒有見過世面的蠻人,在上船時,依照達惹的囑咐,把弓箭和刀都卸下了,繒布衫外露著手和腳,生機勃勃,又惶惶然地站著。
達惹低聲下氣,「那我怎麼辦?「
「韋康元是東陽郡王的人,當初打無憂城,爨人搶堡寨,把他得罪了。」張芒查借接酒的機會,曖昧地撫摸著達惹的手,寡婦抹了胭脂的嘴巴一張一合,讓他心癢了,不禁又透了幾句風:「投靠韋康元,你是眼瞎了。東陽郡王也只是陛下第三個兒子,上頭還有兩個皇子,比他受寵,比他有權勢……「
「原來如此,」達惹挑眉, 「太守能替我引見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