達惹端詳著蜀王。
滿朝的人都知道皇帝寵愛蜀王。年紀輕輕,就穿上了矜貴的紫袍、配水蒼玉,能看得出,他有種與生俱來的傲氣。清淡的眼神將達惹一瞥,蜀王抬起手,「拓枝夫人,請坐。」
叫的是朝廷冊封的稱號,沒有要當場翻臉的意思。
達惹暗暗放了心,垂眼把茶甌拿起來,不禁扼腕起來:阿普啊,你跟人家比起來,連提鞋都不配唉。
蜀王的眼神還停在她臉上,帶點好奇。他大概是在她身上尋找另一個人的痕跡。達惹微笑起來,應付這種年紀的人,簡直是易如反掌,何況她手頭攥著他的一樁心事。放下茶甌,達惹玩笑似的說:「殿下,恭喜呀。」
達惹說的是蜀王的婚事。吉時已經定在了開春,親王娶宰相的女兒,沒有比這更相得益彰的婚事了。蜀王不是很在意,「夫人來蜀地,有何貴幹?」
「我來請罪。」
「聖旨傳召的是各羅蘇,不是你,」蜀王的態度明顯冷淡了,「各羅蘇派你來的?」
達惹從紫檀椅上起身,下跪了。風塵僕僕地趕了半月的路,還沒來得及喝口茶。一個女人身負重任,做了施浪家主,這讓她請罪的姿態多了溫順的味道。「張太守被害,弄棟城被奪,爨人是我引進城的,殿下該治我的罪。」她眼裡有怒意,「張芒查幾次言語非禮我,我只是想借扣押貢物的理由,給他個教訓,誰知道阿普篤慕一刀把他殺了。」
李靈鈞有些愕然。達惹沒說假話,她比皇甫南坦率得多。
沒有叫達惹起身,也沒有勃然變色,李靈鈞很沉得住氣,他說:「你能說服各羅蘇從弄棟城退兵,也算將功贖罪。」
達惹搖頭:「各羅蘇已經霸占了弄棟,封了節度,怎麼甘心主動退兵?」
李靈鈞一哂:「你來請罪,就只是為了說這些廢話?」
達惹那雙眼睛很大膽,也很銳利,「殿下如果能一舉攻破太和城,弄棟又算什麼?「
李靈鈞背靠圍屏,不說話了,烏皮靴在地上點了點。
「直取太和城,你做內應嗎?」這個人的心思真通透,一句廢話也沒有,「你和各羅蘇不是兄妹嗎?」
達惹笑了,「晉王、齊王,不都是陛下的兄弟嗎?」這話諷刺味太重了,怕蜀王臉上下不來,她又補了一句,「我們是蠻人,不像漢人那樣講究孝仁禮義。」提到各羅蘇,達惹是毫不掩飾的鄙夷,「各羅蘇早就沒用了,至於阿普篤慕……他還沒長大呢。」
李靈鈞好似被她說服了,「你想要什麼?」
達惹不假思索:「我要做戎州、巂州,還有姚州,」她抬臉看蜀王,「殿下自己就是姚州都督,劍南西川,都是你的地盤,這點小小的要求,不算什麼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