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甫佶猝然扭頭,還沒看清爨兵的面容,一股兇猛的力道衝來——中計了——他被嘎多緊緊抱住腰,滾落了山崖。
兩個人從山石上跌跌撞撞,落進湍流里,瞬間就不見了。
木呷等眾人大氣也不敢出,瞬間爆發出一聲歡呼,阿普篤慕道:「去追!」馬也來不及牽,拔足狂奔。一群人追出十餘里,眼見河面開闊,水勢漸漸平緩了,天色盡黑,爨兵們用松枝綁起了火把,用刀在淺灘和亂草里撥拉。
木呷追上來,臉上有些沮喪,「只找到了嘎多,死透了。」
在皇甫佶剛落水時,阿普篤慕還有幾份得意,此刻已經平靜了。他沉默了一瞬,說:「把他送到施浪家的堡寨里去。」他視線不甘心地搜尋著,「找到了嘎多,皇甫佶一定離得不遠。」
「這是不是?」 木呷拾起了卡在澗石縫裡的刀鞘,已經開裂了。隔著猩紅的河水,有團黑影伏在岸邊,半點聲息也沒有。
阿普篤慕認得這把刀。他敏捷地跳過一塊澗石,涉水往對岸走。木呷把他抓住了,「從崖上跌下來,又淹了水,沒得活了。」追的太遠,爨兵沒有跟上,木呷不放心,「說不定一會漢人就找過來了。」
「就算死透了,也要給他補一刀。」阿普篤慕沉聲道,「你聽著馬蹄聲。」
游過靜靜的江水,到了對岸,阿普篤慕一步步走近那團黑影,用刀柄捅了捅,輕易地把他翻了過來。
展露在月光下,是皇甫佶一張慘白的臉,還有輕微的鼻息。鎧甲摔散了,他也學爨人,腰腹上裹了厚重的氂牛皮。要不是這氂牛皮,皇甫佶早跟嘎多一樣,摔得筋骨俱斷了。「狡猾,我還當你不怕死……」阿普篤慕有些失望地自言自語,他粗暴地扯開了氂牛皮,把刀刃在皇甫佶的胸口試了試,又橫在他的脖頸上。
半死不活的人,倏地睜眼了,徒手攥住了他的刀刃。
裝死?阿普篤慕冷哼一聲,手稍微地用了些力道,往下壓。皇甫佶在墜崖時,手心已經被刺藤磨得血肉模糊,他胳膊顫抖起來,一雙眼烏沉沉,死盯著阿普篤慕。
「別殺我。」他的嗓音粗啞得厲害,斷斷續續的,「蜀王要調兵,從神川、鐵橋南下,攻打烏爨。薛厚反了。」皇甫佶聲音很低,「遲早,姚州城是你的,蜀王的性命,也是你的。」
阿普篤慕的眼神有些古怪。他沒有移開刀刃,也沒有加重力道。「你們漢人,都是這麼容易背信棄義嗎?」
皇甫佶微微扯動嘴巴,「換了是你,死到臨頭,也會求饒。」
阿普篤慕要否認,低頭想了一會,卻爽快地承認了,「我不能死,我死了,壩子上就只剩阿奼,再沒有親人,夥伴,和情郎……」皇甫佶眼神在動,阿普篤慕微笑起來,「不過,你這個人很有點本事,藏的很深,留你活著,我更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