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在心裡嘆了一口氣。阮知秋知道這件事情沒得選,但是潛意識裡還是不想讓時瑜不開心。
「去看一下,好不好?」他和時瑜打著商量,「可以不吃藥、不做治療,但是就去看一看醫生,好嗎?」
「那我們去醫院的意義是什麼呢?」時瑜微微歪著頭,直勾勾地看著阮知秋,似乎是在等他回答。
阮知秋明顯愣了一下,他不知道該怎麼回答時瑜這個問題。
空氣突然安靜下來,時瑜的呼吸漸沉,若不是偶爾能聽到毛球的叫喚,阮知秋甚至覺得時間和空氣都凝固了。
「算了。」時瑜捏了捏酸脹的眉心,「我好累,這件事情能以後再說嗎?」
他垂下眼眸,遮住了眼底的疲憊,但是身體已經塌了下去。時瑜蜷縮在沙發一角,睫羽輕顫,但是目光依舊落在阮知秋身上。
時瑜知道自己的身體狀態不是很好,但是去了醫院相當於下了最後通牒,他潛意識裡覺得,如果真的到了那一刻,他的生活一定會發生天翻地覆的變化。
但是時瑜覺得自己真的經受不住任何改變了,能靠自己熬過這一段時光,未嘗不是一個更好的選擇。
時瑜看著阮知秋的側顏,揣摩不出他到底在想什麼,但是時瑜的心裡忽而有些難受。這不是阮知秋第一次向他提出「看醫生」,然而他每次都拒絕了,甚至拒絕的理由都沒有變過。時瑜不是不懂阮知秋的擔心和著急,儘管如此,他依舊邁不出那道坎。
「累了就先好好休息吧。」阮知秋忽而開口,打斷了時瑜的思緒。
阮知秋擁住了時瑜,毫無徵兆地把他抱起來,時瑜低呼一聲,下意識地環住了阮知秋的脖子。
「先去洗個熱水澡。」阮知秋蹭了蹭時瑜的發旋,「別著涼了。」
時瑜的心尖微顫,搭在阮知秋肩上的手指微微蜷曲,但是他卻不知道該說些什麼。
阮知秋把他抱到浴室門口,關上門後便回了自己房間。時瑜站在原地,有些不知所措。
他靜默良久,最後一步一頓地挪到浴缸邊上,放了一池熱水,把自己埋了進去。
時瑜慢慢地沉入水底,默數幾個數後又猛地從水裡鑽出來。窒息感讓他的大腦稍稍清醒了一些。在昏黃的燈光下,時瑜白皙的皮膚都被映成了暖黃色,其間夾雜著昏沉的影子,他微微眯起眼,望向自己的手臂,那些疤痕已經很淡了,和疤痕有關的記憶也很淡了,淡到時瑜已經回憶不起那時的心情,甚至也忘了刀刃切開皮膚時到底有多疼。
但是他依舊記得血流出來的那一瞬間,他竟感受到了久違的解脫,埋藏在心裡無法釋放的壓力似乎在那一刻隨著一道道傷口迸發出去,刀傷帶來的疼痛讓感情變得遲鈍,再後來時瑜幾乎是無意識地在手臂上一刀刀劃了下去。
他劃的地方很隱蔽,甚至連阮知秋都是過了很久才發現的。
然而當意識回攏時,時瑜第一反應竟是恐懼。他恐懼阮知秋,時瑜不敢想像若是阮知秋看見了這一地狼藉他會是什麼反應。
時瑜記得那天,他一個人在浴室里把地板擦了一遍又一遍,甚至連地磚里的縫隙都沒有放過。然而浴室明明已經一塵不染,但是時瑜還是聞到一股若有若無的血腥味,那股味道縈繞在他的鼻尖,揮之不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