杭州秋季曲葉風荷滿池,江南等地的房屋不同於長安的琉璃頂天,儘是白牆黑瓦,水意席捲這隅魚米之鄉。南屏山在雨中濛濛現身,鄭郁到杭州這天正是酉時,陰沉略微濕悶的空中還飄著細雨。
江邊水色渾濁,秋風吹著岸邊垂柳。岸邊有衛兵撐著傘,紫緋官袍站了一排,衛兵持長戟肅穆以待,纛旗展風作響。
遠山的寺廟敲響了鐘聲,沉重的佛鐘帶著悠久曠遠氣息。
錢伍撐著傘送鄭郁下船,岸邊最前頭的那位紫袍官員上前拱手道:「揚州大都督趙貞國,鄭卿幸會。」
「大都督安好,在下姓鄭單名郁字硯卿。」鄭郁眉目明朗,遞出了核驗身份的銀魚符袋。
趙貞國身後的衛兵立馬上前查驗魚符又拿出畫像對照,隨後對趙貞國點頭。
趙貞國看人沒錯,隨即笑道:「硯卿遠來辛苦,不妨先回官舍歇息,明日一早,我等共同議事。」
下馬威來得如此快,如今天色已晚,這群官員估計在岸邊等了他數個時辰,若真想議事,那得等明早。這裡不是并州,他身邊也沒有林懷治這個皇子做膀,鄭郁笑著頷首:「自然,諸位明日寅時見。」
官舍在淮南節度使的衙門中,只因上任淮南節度使被德元帝斬了。如今新的任命還未下來,這江南的一應兵員事務都由幕府官員處理,現目前幕府官員由淮南節度使副使馬遠統著,而其餘事情則是鄭郁與趙貞國等人商議。
秋風蕭瑟,淮南節度使門前的旌旗混著風飛舞。
寅初時分,天光未亮。
淮南節度使的府衙正廳內,節度副使兼揚州長史馬遠稍坐側位,旁邊是領浙江觀察使的鄭郁以及大都督趙貞國。其三人背後是繡路精美的龍虎旌一面,紅旗錦面吸著風盪。
而下首則是江南各地的上佐官員、各州刺史,以及各都督府派上來的參軍謀士,遭水災嚴重的幾個縣令也領著命前來,堂內官袍盛著燭光交錯,人頭坐了一片。
大清早就叫了諸縣官員來議事,有些年歲大了的點著頭打瞌睡,還有幾位看鄭郁年紀輕輕也不放在眼裡,只與身邊相熟的官員低聲交談著什麼。還有甚者玩著府衙上的茶盞,倒了水在案上寫字,讓同案相坐的官員猜。
整個江南官場皆是如此局面。
鄭郁眼下烏青,面容沉重,一夜未睡,合上手裡最後一本匯報水災的文冊後,對堂中的一切官樣只做不見,嚴肅道:「河陰轉運倉現存糧不過七十萬石,各州縣存糧如今總共加起來五十萬石,受水災最為嚴重的四州十二縣災民加起來統共千萬,這糧怕是不夠,我已寫折前往潤州與洛陽借糧,快船五六日間就可到。再者這賑災與災後的疫病就拜託諸位,徐大夫尚在蘇州,我等不要有其內亂才是,一切都是為了朝廷和百姓。」
堂內官員都附和著說是,用水寫字那位官員一時沒反應過來,茶水倒在襠部濕了一片。
「大都督,何才文的家產盡數抄沒,可清算好了?」鄭郁側頭問向趙貞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