樹下的人許久都未移動,周遭只有雪落的聲音。
樟樹被林懷治大吼的一拳砸中,積雪簌簌落下。雪落在地上,一同落在青磚上的還有幾滴滾熱的水珠。
夤夜時分墨色濃重,風雪已經開始呼嘯。林懷治猛地從夢中驚醒,額頭布滿冷汗,他下意識去尋身邊愛人的溫度,卻摸到冰涼的衾被和玄衣。
他手覆額環視四周,發現只有微亮的燭火和他自己的呼吸聲。那種游離於生死的感覺迴蕩周身,他見不到心愛之人,思念無限生長,鄭郁去了江南,連帶著他的心一起帶走。
孤枕難眠,午夜為情慾輾轉反側。
他翻身抱緊了鄭郁以前親手為他穿上的那件玄色錦衣,嗅著曾經鄭郁洗好之後遞給他的絲帕,那絲帕上有鄭郁的味道。
方才的噩夢還蔓延在腦海,林懷清在死前明白德元帝對他的厭惡和忌憚,一心求死,絕望又懊悔。
兄長死前所經歷的掙扎和悲苦是他無法想見的煎熬,德元帝縱容和默許陳仙言和劉千甫所做一切,而他還是萬民敬仰的皇帝。
民間只嘆天子仁厚,無辜遭奸佞蒙蔽,殊不知他才是默許事情走向的人。
林懷治只覺這個冬日好漫長好冷,他蹭著玄衣,這樣似是求上者憐愛的動作,他幼時對白嫄和林懷清做過,那是源自於血液相融的親情。
但此時兩人都已離他而去,剩下的只有鄭郁,天地茫然中他能留住的也只有鄭郁這個人了。
「硯卿......硯卿......」
但室內一片靜謐並未有輕柔的聲音回應他這喃喃低語,雪聲呼呼吹不走他骨碎心扉的痛。
雪落長安,梁國公府內,劉千甫坐在書案前表情沉重打著算盤,對著一堆帳冊手不停的算。
劉從祁今夜不輪番,就在他旁邊翹腿捧著酒細品,看劉千甫這焦頭爛額的樣子,心裡多少有些舒服。
「這是家裡的帳,但這幾年算起來就收了三千萬,你什麼時候背著我收了這麼多錢?」劉千甫按下最後一個珠子,冷聲朝劉從祁問道。
劉從祁飲下最後一口酒,平淡道:「這幾年人人都送,我哪兒知道?你是在怪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