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清晨坊門才開,一人就翻進梁國公府內。金蛇巢紋的香爐飄著縷縷青煙,林懷湘盯著屏風上的山水墨畫,朝身邊人問:「老爺子讓我殺了你,那下一個會不會就是我?」
劉千甫淡定道:「你想殺我嗎?」
「這麼多年,我要是想殺你,早就殺了!」林懷湘轉頭怒目道。
劉千甫輕笑:「線人來報,聖上已發密信,命成王回長安。」
林懷湘腦子裡瞬間閃過「嗡——」的一聲長鳴,他悽然一笑隨後跌撞地撲到劉千甫懷裡,抓著他的肩膀大聲地求一個答案:「老爺子瘋了?!他這個時候召林六回來做什麼啊!」
音色悽厲,這話壓垮的是他這個太子數年的兢兢業業,是無數的害怕與恐懼。
劉千甫上前一步順勢摟住他,溫柔道:「凌陽,他讓你殺了我,之後會不會是讓成王殺你,以成他的太子路?天子病重,外任藩王回京,這怎麼看都不是一個好事。」
林懷湘抱緊這世上他唯一能夠信任的人,他想他的父親林碧當年能從數位王子中政變奪位成功,上位後又用各派制衡朝廷,悄無聲息地殺了林懷清、陳仙言,現在又讓他殺劉千甫。
殺這唯一一個支持他的權臣,皇后陳仙言已經不在了,要是這個靠山再失去,他林懷湘還能依靠什麼呢?
何況他的對手還有很多,馬上回京的林懷治、一出生就帶天子氣的楚王,還有不知何時會死的德元帝,一切的一切都擁有太多變數。變數才是這個朝廷里最大的威脅。
林懷湘說:「我該怎麼做?」
「一切因果皆因南陽道人而起,他以玄修之名蒙蔽聖上不見群臣,後又用天象之說構陷太子。」劉千甫在林懷湘耳邊輕聲道,「殿下何不召群臣清君側?您有東宮十率以及從祁在北衙的禁軍,監國名正言順。」
林懷湘圈在劉千甫身上的力氣越來越近,顫聲道:「此舉將皇帝陛下置於何處?」
「歷來宮闈之變,帝王之身,難道是以仁者為上?」劉千甫的聲音就像充滿誘惑的毒蛇,它纏住林懷湘那僅存的理智將其拖入深淵,「只要你答應,宰相們都願竭力扶持太子。否則這日子久了,凌陽,我也不確定皇帝會不會廢了你,這晚年的帝王最忌憚的就是分權。任人宰割不如自己就做那把刀,怎麼樣?」
又是一通鼓聲響,林懷湘閉眼答應:「好。不過林懷治不能留。」
他不要在繼續過這樣的日子,他要做皇帝,他是大雍太子,是國之儲君,不應該遭到無休無止的猜忌。
德元二十三年九月初九,重陽節。火把的光自玄武門鋪陳而進,瞬間破開那漆黑的夜幕,肅穆威壓的羽林軍跑出沉重整齊的腳步聲,聲聲接近那沉睡中的宮殿與真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