兵叔轉動瓦斯爐開關。公園禁止使用明火,但他肚子實在太餓,使用爐灶也非他本意。要是被公園巡視員抓住現行,想必免不了被警告,但大多數時候,公園管理員都選擇睜一隻眼閉一隻眼。
為節約瓦斯,他選擇開小火,慢慢加熱鋁箔容器。等待期間,一個身影從他的餘光里一閃而過。
又是那個男人。明明是中等身材,卻因為走路時總弓著身子,顯得很矮小。再加上他短外套的帽子壓得很深,既看不清臉也看不出年齡。
這個男人大約是兩周前來運動公園的,身上穿著的短外套磨損嚴重,牛仔褲布滿泥污,腳上的運動鞋已經破舊到完全褪色,很明顯是個新人,還沒有關係親密、說得上話的對象。
兵叔看著他瑟縮的背影,心裡湧起一陣感傷。
「喂,那邊的人。戴帽子那個。」
出於久違的同情心,他脫口而出,喊住了那個男人。人類這種生物,似乎會在孤獨的時候變得溫柔。
男人緩緩停下腳步。
「不介意的話,到這邊坐會兒吧。我剛開了火,挺暖和。」
被搭話的男人扭過頭看他,身子卻沒有改變方向,依然站在原地。新人大都這樣,就連兵叔自己曾經也是如此。心灰意冷流落到這種地方,周圍的人又看上去都很可怕,哪怕僅僅是被搭句話,也難免感到害怕。
兵叔與生俱來的愛管閒事的毛病又犯了。
住到這裡的人,大多不願意談論自己的過去。儘管也有一部分人喜歡揚揚得意地講述昔日的榮光,但對大多數人來說,懷舊不過是自揭傷疤的行為。他們既不想過問別人,也不想被別人問。所以哪怕搭的帳篷挨著,交談的內容也不會超越日常範疇。不和他人過度接觸、接近,算是帳篷生活不成文的規矩。
不過總免不了例外。畢竟在他人即將掉進泥坑時會出手阻止,也算人類為數不多的美德之一。
「在那兒傻站著幹嗎呢?」
兵叔走到男人身邊,一把抓住他的手腕。男人高度戒備的身體十分僵硬。
「我又不會吃了你。我這不是剛好開火煮東西吃嘛,一個人取暖也是取,兩個人也一樣。跟我來。」
抵抗只持續了短短一瞬。被牢牢抓住手腕的男人,很快便老老實實跟在了兵叔身後。
「來,暖暖身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