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應汀走到另一邊坐下。
一時之間兩人都沒有開口,兩個工作上的對手,從來沒有像今天一樣心平氣和地坐下來曬太陽過。而且如果不是霍朝明要霍應汀來這一趟,他們或許永遠不可能會這樣坐到一起的機會。
所以裴煦靜靜地曬著太陽,沒有開口。他猜霍應汀也不想說話。
他們坐了好一會兒,太陽移動,樹影都偏了好長一段距離,不遠處的香樟樹後忽然有道白光閃爍,伴隨著不明顯的快門聲傳來。
裴煦終於像完成任務似的呼出一口氣,他睜開眼,被強烈的陽光刺得眯了眯眼,才轉頭對霍應汀開口。
「謝謝你送我來醫院。」
霍應汀沒想到他會忽然開口,轉頭不明顯地笑了一下,語氣不算謙和:「總不能真讓你在霍家出事。」
迎著光,他能看到裴煦臉上細小的絨毛,以及他眼瞼下一顆淺棕色的痣,甚至還注意到了裴煦的右耳耳骨上有一個沒有佩戴耳飾的耳洞。
裴煦被太陽曬得似乎整個人都散發著暖意,給他一種裴煦此刻真的很平易近人的感覺,於是不知怎麼的,他開口解釋了那天裴煦的問題:
「車禍與霍氏無關,我再怎麼樣也不至於去碰那條紅線,我大概只是比你早起床了幾個小時,又碰巧比你早聽到了車禍的消息,再順便讓人去聯繫了會展方,就是這麼簡單。」霍應汀說著說著就開始有些得意,甚至還惡劣地補了一句他親爹罵過他的話,「技不如人,裴總不要瞎遷怒才好。」
裴煦悶悶笑出聲。
這個人真是......
裴煦默默地想,要不是霍應汀突然把裴氏的一個合作工廠撬走了,他也不至於那一晚在公司通宵修改第二天的會議內容,更不會困得錯過車禍的消息,讓霍氏鑽了空子。
霍應汀說「大概」「碰巧」「順便」,話里的得意簡直幼稚得快要讓裴煦覺得,這個人不是只比自己小兩歲而是二十歲了。
但霍應汀說的又沒錯,技不如人,他的確如此。如果他有霍氏那麼大的面子能讓工廠繼續和裴氏合作,或者可以讓會展繼續給裴氏留下名額,也就不會有那麼多事了。
但是裴煦靠不了任何人,他只能靠他自己,就像他只能一個人去赴霍氏的宴會一樣。
裴煦忽然之間覺得很沒意思,就好像平時連軸轉48h不休息都沒大礙的精力在霍應汀講完這句話之後全然消失了,他半掩著面打了個哈欠,起身送客:「多謝霍總今天來探病了,幫我問候令尊,讓他放心,媒體那邊我會配合。」
霍應汀皺起眉,對他無視自己話的態度有些不高興,他也站起來,俯視著裴煦,繼續道:「你不信車禍和我沒關係?」
裴煦覺得霍應汀為自己辯清白的模樣正直得不像個商人,倒像個處於最中二熱血時期的高中生。
「霍總。」裴煦已經很累了,成年人之間的話不必說得太過清楚,他不明白為什麼明明自己都已經說了會配合,霍應汀還是不懂他的意思,這麼執著地要來追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