魯國質子緩緩點頭。
「俞嬴是俗人,能用名的,便不動利。這城許出去,怕是就難再收回來了。齊人固然狼子野心,魏國也不是好相與的。這楔子釘在那里,制約齊國,也制約魯國。如今魏與魯隔著宋國,若有一日不相阻隔了呢?」俞嬴嘆息,「咱們弱國,便是這麼為難的。」
魯國質子也嘆息。
俞嬴看著魯國質子:「齊國或許還會以助公子得大位來說公子……」
魯國質子一怔,隨即正色道:「文無意於大位。先生為魯國籌謀,文斷然不會因為齊國許文什麼,就將此事告知於齊。若違此言,上天不佑!」
俞嬴擺手笑道:「公子言重。俞嬴不過是提醒公子,齊人或會如此。」
魯國質子施再拜之禮:「多謝先生為魯出謀劃策,魯不勝感激。文即刻讓人回魯,將先生所謀告知長者。」
俞嬴忙還禮。
俞嬴猜得沒錯。很快魯國國君薨逝、諸公子爭位的事傳入臨淄,齊侯請重臣入宮。
齊侯與諸重臣道:「寡人慾趁魯喪伐之。」
上卿田原是極贊成的:「當如此!魯國於我們,便如中山於趙國,梗在心腹之間,讓人難受。若能吞併魯國,我們能南北暢通不少。如今越人楚人都自顧不暇,無力出兵干涉,魯侯死得正是時候。咱們當即刻從臨淄派大軍伐魯。」
齊侯點頭,問田向:「相邦以為呢?」
田向道:「向也以為可趁魯喪伐之。從前越國勢大,魯國在中間隔一下,能免得我們與越國接壤、時常起干戈。如今越人國都南遷,楚國又因悼王事無暇北顧,確是伐魯的好時機。魯國那些城池,我們不取,日後只會歸了其他諸國——所慮者,唯魏耳。」
齊侯先是微笑點頭,聽他說魏,不免皺起眉頭來。
不待齊侯說什麼,田原先問田向:「對魏國,子昔有什麼方策?」
「向也沒有什麼好辦法。去慫恿秦人或趙人伐魏……秦人龜縮,暫無意東出,趙侯為人反覆不可信。魏魯不接壤,約魏一同伐魯,也是不能的。那便只剩下甘言重幣,賄賂魏侯寵臣這樣的小道了。魯國一向自視正統,魏國與魯不算親睦,挑唆魏侯晚救,還是能的……」
齊侯遲疑:「只是晚救……」
「魏國豈會眼看我們壯大?救魯不過早晚。」田向道,「故而如上卿所說從臨淄派大軍便有些遲了,莫如派駐紮於平陸、博陽的守軍急襲魯陽關、梁父、平陽諸地,駐紮於莒西的守軍襲費城,平陸、博陽、莒西鄰近魯國,趁其不備,可很快建功。再令平陰守軍為策應,以防魏軍伐齊救魯。
「魏軍來,我們便罷兵。我們要一舉吃下魯,莫說魏楚等必然干涉,便是魯人,也是定然誓死守衛。與其狼吞,莫如蠶食。」
田原哂笑:「子昔年歲不大,怎麼老叟一般謹小慎微?三五城池,夠做什麼的?難得這樣的時機,所慮不過一魏。魏國又要借道於宋,哪如我們?便是真與魏國交戰,我們難道怕它?況且魏國會不會救魯,還是未知。為未知之事,縮手縮腳,豈是大丈夫?子昔,為相者,當有大眼光,大度量,莫要只算計那星點兒得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