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正是泮宮中諸家辯詰的日子。
因有多家賢者在,人格外多,院子中幾乎插腳不下。諸人卻還是為矩子和墨家弟子們讓出一塊地方來。
魯人抗齊,齊師戰敗撤退,之前鄒子與齊侯在齊宮門前理論的「義」與「不義」,已不言自明,但並沒見齊侯對田原這個「元兇」有什麼懲處。那些在上書上簽了名字,特別是跟隨鄒子去宮門前的士人們不免議論紛紛,故而今日辯詰就與「攻伐」有關。
儒家以鄒子為首,主張的是看攻伐符不符合仁義之道。如先前山戎侵擾燕國,齊桓公為燕國伐山戎、征孤竹,便符合仁義之道,是義戰。如十幾年前魏國伐楚,占大梁、取襄陵,如幾年前趙國伐衛,如齊國去年伐燕,今年伐魯,都是為了攻城略地,是不義之戰。
墨家田襄子道:「聽說這次齊國伐魯便是以『伐不孝不悌』這樣的『仁義之道』為名。如果這次齊軍攻打進了魯國都城曲阜,平定了魯國諸公子之亂,助魯國立了新君,未取魯國一城一邑,那麼齊國此次伐魯在鄒子看來,是否就是『義戰』?
「可是這『義戰』與『不義之戰』,齊軍都是一樣地破壞魯國城池,殺死無辜魯人,讓魯國破敗不堪,二者又有什麼區別呢?先生所謂『仁義之道』,不過虛浮之名耳。
「凡是攻伐,便無義與不義之說。故而我墨家說『非攻』,只有守國守城之戰方為義戰。」
鄒子道:「不然。昔者,『文王以文治,武王以武功,去民之災。』去民之災,得民之心,即為仁義。齊國伐魯,若魯人悅,簞食壺漿以迎齊師,便為仁義之戰;若如當下,魯人不悅,抗齊師於邊邑,便非仁義之戰。」1
兩位大賢就義與不義、攻與非攻辯詰起來,各有各的側重,各有各的道理。
崇信黃老的陶子行則秉持老子「以道佐人主者,不以兵強天下」,認為窮兵黷武只會帶來災禍,所謂「師之所處,荊棘生焉。大軍之後,必有凶年。」2
有一個大約三十歲上下的年輕人笑起來:「諸子談論仁、義、道,說得著實好,可卻不曾睜開眼看看這幾百年來的天下大勢。當年周王分封八百諸侯,到如今尚存者不過二十許,幾十載乃至百載後,又有多少?」
這年輕人的話引起一片騷動。
年輕人不理騷動的人群,昂然道:「日後天下必再歸於一!不征伐又如何歸一?如今征伐之苦為歸一途中之必然也。因征伐之苦,用仁、義、道這些虛浮之理阻撓征伐、妨礙一統,便譬如蟲蟻之欲撼巨木,不自量耳!」
大賢們皺眉,卻沒有人斥責這個年輕人。辯詰便是這樣,辯的是道理,不因辯者身份地位而有別。這個年輕人大約習的是刑名之學或是遊說之術,更甚或是兵家弟子,故而極力為攻伐辯解,但他說的天下大勢,確實也有道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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