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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云那些話,不是言過其實呢!而且可知同胞革命諸談,彼時已見奏報,不過曾文正公深謀遠慮,不肯宣布出來,為後人作俑罷了!當時天已大亮,料他既已從容不迫的取了包裹下船,哪裡有這柄防身的夥伴,不記得拿了去的道理呢?可想這都是他故意留下來,與人做個絕大紀念的了。」所以我就立意不再痴等,即刻就叫舟子扯起了滿帆,一直望寶應進發。

此後便早行夜住,渴飲飢餐,一路上安抵舍下。見著我那妻子,彼此都談了些別後話,我就忙問他道:「你就要想我回來,又何必寫那種扯謊掉白的信去哄騙我呢?內中還怕我不相信,又狠命的砌上了一大篇子甚麼被乩方吃壞了的鬼話,你須知我共你是夫妻情分,非同路人可比。若是有這番恩愛,就是不說得病,我也可以回來的。倘要恩斷義絕,兩不相干,你莫說是得病,即或說是病死,又有個甚麼用處呢?再加你別的比譬,或者肚裡沒有聽見過,難不成那列國上一段周幽王烽火戲諸侯的故事,你也未曾知道麼?就不防我下一趟出門,倘或你真有起病來,寫信把我,我倒把你當做仍像前番扯謊,竟不回來,那時你又怎麼了呢?所以人家說,無論是夫妻,是朋友,那信實兩個字都少不了。不然,又何以從前有勢利出於家庭的那一句話呢?」

當下他被我一收拾,竟是啞口無言,只翻著兩隻又黃又大的白眼,煽了煽的望著我乾笑。及至見我說急了,卻又撇著嘴要哭,無奈把眼睛擠紅了,竟連一點兒眼淚都沒有擠得出,只是盡夠伸著頭,閉著眼,望我發怔。我看了他那種非痴非傻的神理,真是又要好氣,又要好惱,怎麼一個個只要他離父母過早,來不及受教育,就竟會變成這種樣子的呢?罷!罷!罷!我也是同他會少離多,又何必認真計較呢?不如乖乖糊乖乖的,大家胡混一場罷了,當下就一向無話。

不覺在家裡勉勉強強的又過了兩個年頭。真是光陰似箭,日月如梭。我那年已是三十正歲。屈指從十九歲上往金陵數起,二十歲上隨李筱帥赴皖南道任,二十一歲前往粵東,二十二歲又由翻東折回桑梓,即於本年冒險北上。那以後二十三、四、五、六、七、八,便都在滬江株守了。所以其中有話即長,無話即短,以致敘事間,不能與歲時風景,一一吻合。如今在家裡,又已不知不覺的兩度春風,我想無論是個甚麼人,精神壽數,都如石火電光瞬息易逝的,可能學那些不知死活的人,有了一個黃臉婆子抱著過一世,便死心塌地的與草木同朽呢?當時我一個人想定,就去同我妻子說明白了,即日動身,仍由水路坐民船到鎮江,再定往何處的宗旨。不意那一路上的河線都被三十一幫,五十一搭的大小米船,擁擠得實實壁壁,不能行走,以至每日間只可進十數里路便要住下。我看了看,真是心裡不懂,怎麼歲歲鬧年荒,處處說米貴,還會有這許多成船累載的米谷往南裝運呢?難不成人說揚州虛子,竟連年荒米貴,都可以隨嘴虛得來的嗎?我後來又一想,哦!是了,莫非是地方上官紳辦的平糶罷?何以我在家裡,就簡直兒沒有接到過父母官的照會呢?然而細細的想起來卻又不像,何以呢?若說他既是裝了來辦平糶的,就該派沿途交兌才是,怎麼如今又是一船船的朝南路開去呢!再看那些米船上,不是掛了英國的商旗,就是懸著美國的國徽,並沒有一隻船是用的我們自己國里的那條五爪金龍。總之,都不會有地方上辦善舉,再去借重外國人洋旗做免稅單子的道理的。大約那其中想必都有個緣故,不過是我不時常出門,所以就這樣的少見多怪了。倒不如去問一問人,還可集思廣益,省得白費了無益的腦筋去瞎猜他,又做甚麼呢?

我就一時想站起身來往艙外走去,不意猛聽得鄰船上有一個客人,同著那米幫里爭走航路,以致兩下吵鬧不休。後來我再一留意,只見那米船上踱出個一五十餘歲的人,長瘦身材,三綹鬍鬚身上穿了一件湖色杭縐的接衫,手裡搖著一柄古而且大的舊團宮扇。我一時望去,那扇上的字看不清楚,只有末了一行「小鄉觀察大人雅政」,須微覺得筆畫大些,還可以依稀彷佛的認得。當下聽他對著那鄰船上的客人喝道:「呔!你是哪裡碰出來的外國野人?就不知王法麼?可曉得我們這運米出口是因為穀賤傷農,奉到皇上聖旨,總督命令辦的,你是甚麼人?敢伸頭領項的來阻擋運路?莫不要活得不耐煩,想去嘗那毛竹筍煨肉的滋味麼?這時鄰船上客人,在回聲罵道:「呸!我倒攤不著嘗毛竹筍煨肉,就怕你們這一班要錢不要命、喪盡天良的混帳行子,轉瞬之間,即要餓得自家吃自家的肉了,怎麼還來說我是外國野人呢?就不去想想看,你們自己究竟是做的甚麼喪心病狂的事,哪裡來仍有這一副在城牆上撞一百個來回都不得破的厚臉,猶敢耀武揚威的對著我賭咒呢?」我聽了聽他們兩人的說話,卻有幾句懂,卻又有幾句不懂。但那鄰船上的人,不說那米船上人罵人,反倒說他是自家賭咒這一句話,未免覺得調侃得極,新鮮得極。我就意欲想插上去,假作魯仲連為名,便中問他一聲那些來船究竟是何來歷。誰知還未等我開口,那鄰船上人就早一拉著我問道:「你可是江蘇人麼?」我笑道:「正是!正是!你又問我這句話做甚事呢?」那人道:「你既是我們江蘇人,就不妨告給你一宗切己的利害事,好讓你明白明白,轉眼嘴裡餓得淌清水的日子,知道這件比黃連還加十倍的苦,是誰給你吃的。」說著,又拿手指著南邊道:「你知道現在做我們江蘇制台的不是那個大帥周福麼?他是從山東巡撫任上調了來的。聽說這個人雖是沒有甚麼大壞處,然而是已成了衣架飯囊尸居餘氣的廢物了,每日只有一兩點鐘可以稍清白些,勉強說話辦事,那其餘的一應用人行政,都是歸他大少爺做主。一把擒拿的儡傀登場,線索在手,從來外間事的只要雞蛋札破孔,就得會惹螞蟻來鑽。可巧此時上海潮汕各幫的米業董事,正想設法破壞這禁米出口的一件公事,當下就先去同一個素有名的商會裡老總商議,要叫他利用平日普救同胞熱心公益的名譽,去運動周少大人,好達這一宗弛禁米谷出口的目的。不意後來被他們用了些鬼圈套,沒有多日,竟把弛禁上諭也弄准了,制台飭知上海道開放洋米的札子也下了,所以現在各處的米販子,都成船累載的將我們內地里食米,皆向外洋裝運。照這樣剜卻心頭肉,醫了眼前瘡的鬧法鬧起來,還怕我們江蘇人的身家性命不在那幾個囤積居奇的米傖手裡送掉了麼?國以民為本,民以食為天,他們簡直兒把我們國民的生命都裝了去。你想這件事做的可惡不可惡?難怪連那周督帥自己都說他們雖逃國法,難免天誅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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