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著話都作揖。老千過來問海川道:“童頭,這兒是您的地方,請問您的鋪蓋哪?是在回事處還是在莊園處哪?我叫他們給您搬來。”童林根本沒有鋪蓋。老千見是個窮頭,說:“沒行李可不行,天氣太冷。這麼辦,我這有床被,你們誰有褥子?”好幾個人答話,“有。”這就要拿。童林一擺手,“謝謝,我這人長這麼大沒鋪沒蓋過,習慣成自然啦。不過,入鄉隨鄉,等到月頭掙了錢,我再買。你叫什麼?”“我是三河縣張老千,二更頭兒。您來啦,聽您的!”老千把海川哨碼子接過來,放在海川睡覺的地方。然後找了個茶杯,用開水沖沖,拿出茶葉來給泡上端過來:“童頭,您先喝點兒茶。”海川一搖頭說:“昨天晚上我跟人家要了涼水喝了。現在根本不渴,我問你,什麼時候吃飯哪?”“啊,您餓啦?”“我還是前天吃了一頓飯。昨天一天沒吃,能不餓嗎?”老千一聽,心裡說:原來我們頭兒扣著食哪,山後的蠍子——餓蜇。“頭兒,別著急,說話咱們就去大廚房吃飯。”大傢伙兒圍過來,這個給裝煙,那個就給打火兒,火絨、火石、火鐮全都拿過來。海川擺著手:“眾位,我不會抽菸。我就是餓。”海川勉強喝了一碗熱茶。老千把鋪底下小柳筐拿出來,撿大個兒的老醃雞蛋,拿了八個,揣在懷裡說道:“走吧,頭兒,咱們先吃去。”海川跟著老千往外走,順莊園處往東,走正府的垂花門外。這時候,雪都抬出去啦。前邊出現了一個小四合院,十分清幽。
他向老千問道:“這是王爺住的地方嗎?”老千聽了一撇嘴:“頭兒,您真是老怯哇,王爺、福晉、格格、阿哥們能住這房子麼?這是教師爺的住宅。”
“噢,王府還有教師爺哪?”“好麼,您連這個都不懂。沒教師爺,誰能保護王爺的身家性命哪?”“咱們不是打更的嗎?”“童頭兒,咱們是打更的,只能順著更道報更,別的什麼也不管。來了江洋大盜,高來高去,咱們也管不了哇!您說對嗎?”“對。這位教師爺是怎麼個人物?”“聽說了不起,萬人敵呀!”“那太高明啦。叫什麼名字?”“太原府花家寨的人,是位清真大爸,神槍花旺號逢春。”童林一想,自己沒聽說過這個人物。兩個人再往東穿過一層院兒,海川一看,東房一溜五大間,掛著棉簾,熱氣從裡邊往外冒。兩個人進來,慢慢地看清楚:北頭有個暗間,上邊掛著青布帘子,北頭東牆,砌著大灶,連筒子火足有五個火眼,火苗子“騰騰”竄著好高。靠對過西面有個大案板,底下是和煤的地方。案板的南邊有個矮腳木架,上邊放著大缸盆。海川一看這位大師傅,四十多歲,是個一簍油的大胖子,臉蛋子上邊的肉都快耷拉下來了。一對小眯縫眼,由於臉上的肉太多,把鼻子都給擠沒了。一身青,繫著布圍裙。一看他們進來,問道:“哈哈,老千二頭,聽說王爺放了個新頭來,是這位吧。給我介紹介紹。”“哎!王師傅,你請過來。童頭,這位是王師傅。王師傅,這就是童頭兒。”王胖子還是個和氣人兒,一邊說一邊兒作揖。海川也一抱拳,“喝,王師傅,好大的肚子,人沒到肚子先到哇。”王胖子一聽,笑道:“童頭,見面就開玩笑哇。”“不,王師傅,你這肚子可有大用處。”“嗨,童頭,我這人都廢啦。喝涼水都長肉,我都愁死啦,不用說跑,快走幾步都喘。人沒到哪,肚子先到啦,真沒法子。您還誇我,這肚子可有什麼用處呢?”“哈哈,王師傅,您要到了別的地方,趕上吃飯沒桌子,菜碗沒地方擱,您這肚子,倆菜一個湯放上滿有富餘呀。”“童頭,有你的!頭次見面就拿我開心哪,哈哈哈,有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