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打算瞞著陸岌,但是得說一部分留一部分,礙於某些原因,只能這樣。
「少爺,其實我今日見到了個熟人。之前,我托她在芸城幫我留意我姨媽一家的消息,今日問了她,還是一點兒消息都沒有,所以有些沮喪。」
陸岌乾脆坐在床邊,倚靠在床頭,似乎困了,打了個哈欠。
「你來芸城多久了?」
程歲杪想了想,回答:「四個月。」
他說:「原本我們兄妹幾個就是要來芸城投奔姨媽的,但在來的路上走散了,後來……」後來的事,他不願再提。
陸岌也不勉強。
「之前一直沒有機會,但我現在懷疑,是不是當初大哥打聽到的消息出了差錯,或許姨媽一家並不在芸城。」
那他就真的跟個無頭蒼蠅一樣了。
陸岌問他:「你沮喪是因為內心想要選擇離開,但現下發現若是選擇離開,便沒了落腳之地?如浮萍一般?」
程歲杪微怔,搖頭否認,默了片刻,他又說:「也不全是因為這個。」
陸岌笑了,大抵是認為他的否認不怎麼真:「若真是因為這個,你不必擔心,我又不缺你一口飯吃,你且住著,等找到了家人再走也不遲。」
程歲杪啞然失聲,不知道該說什麼好。
陸岌已經躺下了,他還站在原地,像座雕塑。
「少爺,你為什麼對我這麼好?」
如果說剛到安苑還未發覺,待了這些時日,再遲鈍的人也會想問一句這個問題。
程歲杪一開始以為陸岌是對誰都很好,那麼從某種角度來說,他也算是一視同仁。
但後來他驚奇地發現,陸岌是對每個人都很好,但對他尤甚。
陸岌的臉隱在微暗的光線之後,程歲杪看不到他的表情和眼神,但猜測他此時此刻應該是在思考。
也不知道思考出了個什麼結果,陸岌並沒有回答他,而是反問道:「你當日拼了命地求我救你,像是把我當成了救世主一般,難道不是希望我同意救你,對你好嗎?」
程歲杪心說,那也沒錯,但他從來沒有敢奢望現在的生活。
陸岌對他的好,甚至讓原本應該更受他器重的花穗都嫉妒了,這還不能說明問題嗎?
程歲杪當日攔他的馬車,是因為柳蕪出的主意,若他這條路走不通,自己就得去死。
他原本只是想有機會被買進陸府,若能被陸岌留在身邊當然更好,若不行,他會自己努力,或者在陸府待一段時間熟悉了之後找一個適合的依靠,畢竟背靠大樹好乘涼。
雖然古話雲「寧做雞頭不做鳳尾」,但陸府這諾大的宅院,但凡能走進去,那些夫人小姐們手指縫裡落下的石頭,在他們手裡就都會化成金子。
程歲杪從來沒有想到過,會被陸岌如此器重。
若以陸岌的善心都無法解釋這一切的話,事情看起來就變得詭譎莫測了。
一定是有一個原因的,不是嗎?
「當日,只是想求一條生路,從未想這麼多,今日回想起來,還覺得遇見少爺獲救,是一場夢。」